钢 暴风来临之前 天空最后一点单薄的灰 未落的雨水的气味 在最暗淡的黑夜 被一百次折叠又打开 喀哒 喀哒 喀哒 把你的钢的项圈上了锁 囚禁着 每一个环节里的我小小的脸 那个名字毫无吸引人之处的酒吧在一条偏僻但不狭窄的路的深处,周围有很多 档次可疑的娱乐场所和饭馆。一家被服劳保店,一家卖各种劣质廉价物品的一元两 元店,我走进去,花一块钱,买了一大包五颜六色的皮筋,从里面挑了一根黑的, 把后面有些长了的头发扎了起来。头发有点油腻腻的,让我非常不自在。 演出的门票三十元,出示学生证就是二十元,我晃了一下那个红色的小本子, 卖票的人有点发愣,因为那实在是个很名牌的名牌大学,而我的样子,可能和这个 学校不太搭边。我把二十块钱给他,没理他询问的眼神,有一点自豪地走进去,毕 竟这样的学校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读,作为其中的" 另类" ,有点更有牛B 的资本 的架势,这种虚荣心,是我避免不了也无法否认的。只是地下摇滚演出也搞学生优 惠这一套实在好笑,也说不上为什么,觉得这种所谓的艺术还有点骨子里的自卑吧, 这种畏畏缩缩地对学生看这种演出的鼓励的姿态太不自然,既想学其他收费的娱乐 用优惠学生来显示地位平等,又放不下架子革命到底免了全票,这样的区别对待也 让我觉得在这种场合亮出学生证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从我拿出学生证那一刻起,我就有了一种被注意被窥视的感觉,有几次我几乎 发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但在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又不敢确定了,因为酒吧里面是 完全的混乱。 如果说这里汇集了全城最怪异的衣着打扮和最愤怒的头脑,一点都不过分。 小小的舞台四周的人是怪异的主流,基本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公众心目中比 较经典的摇滚青年的打扮,长发,黑的有光泽紧身皮衣皮裤,头巾,金属和骷髅。 第二种是朋克的OLD SCHOOL LOOKING,标志是破旧的式样古老的皮甲克,挂满了链 子和徽章,鸡冠头,脖子上的项链用锁锁起来,紧身的破旧裤子,耳环,但不会太 多,满脸的不忿。最后一种是近几年才时行起来的滑板少年NEW SCHOOL LOOKING, 滑板鞋,肥大的滑板裤,牌子是ADIDAS,VANS之类,LOGO帽衫,头发剪短染色或者 长的编成很多辫子,在身上每一个可以穿孔的地方穿孔,很多是满脸亮晶晶的环儿, 张开嘴,舌头上都是,他们喜爱革命标志和迷彩。第一类和第三类人多半有刺青, NEW SCHOOL们更热中一些,可以在他们的身上看到大片而且精美的TATTO.三类人都 在腰上挂长的铁链,据说是用来栓钱包的,有的几乎拖到脚踝,跟着他们的步子, 晃晃悠悠的一条。 比较正常的一些在旁边的茶座里喝酒或者吃饭,跟平时街上看到的肥头大耳不 三不四的老家伙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有些是这个圈子里的上层,做乐评或者做唱 片,有的干脆就是来找乐的,听个声儿下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因为这个酒吧在 没有演出的时候也无非是一个格调有点庸俗的粗糙的茶话吧而已。还有就是一些学 生模样的孩子,表情怯怯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我想这些才是真正拿摇滚乐当回事 的人吧,他们白天上学的时候大概也被人认作了古怪的类型,而来到这个真正会聚 了来自地下的妖魔鬼怪的地方,居然也土了起来。可是除了自娱自乐和狗屁不通的 家伙们,也只有他们,或者说我们,会在这样的晚上,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看一 场摇滚乐演出吧。因此他们是最吸引我注意力的一群,那些眼睛里的狂热和单纯, 是比服饰更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这个酒吧的旁边好象还开了包厢式的卡拉OK,于是就有一些鸡在里面晃来晃去, 这里的这一种女人没有太漂亮的,多半都带着极其憔悴和风尘的神色,她们看着舞 台旁边那些古怪的人,眼神里满满的是不解,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向往,据说那些经 历比较多年龄比较大的女人是爱上摇滚乐手的高危人群。当然她们,我刚刚一直在 说的婊子们的注意力多半还是放在坐茶座的人身上了:每一个意味深长的淫秽的眼 神,每一声轻浮的笑,甚至每一支阳具,对她们来讲,都会是一笔潜在的生意。 我还是要说,我的身上,有所有类型人的影子,又什么也不是。 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叫了一杯汤力水,加冰的,狠狠喝了一口,有点发呆, 想着那裙子的领口,开得好象有点大了,因为分明有不正常的眼光在向这边打量, 但那并不是让我最不安的,因为我知道,我在被一种更有力的东西窥视着,那种目 光是真正能让人如芒在背的,比之前那个我不确定是否存在过的蓝眼睛男人多了不 知多少侵略性。想起那首英文诗来,焦躁就从脚底升起,让我的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混乱,血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我的身体,几乎就要伏在桌子上。于是我又猛灌 了一气冰水,点烟,打火机按了几下才按出火来,好不容易点着了,深吸一口,试 着镇定,并在窥视中尽可能保持一种至少是自认的美丽优雅的姿态。烟头在黑暗里 红了又暗,我的沉默的手枪,温度一直降低。 宝贝,别做声,千万别做声,我要的,就快来了。就在这喧嚣的四周,就在某 个角落里,它正看着我啊宝贝,如果我就这一刻哭出来,就为我擦泪吧,因为这样 的审视,它让我那么那么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