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光 亲爱的 有一种光 来自我的过去和身体 你在唇舌之间咀嚼过它 你在股掌之间把玩过它 你在梦醒之间呼唤过它 你在生死之间记起过它 那一种光 是蒙在瞳孔上的血液 是最滚烫的心火 是我最不顾一切的自我撕裂 虽然清凉的 海水之上的沉浮 让我如此着迷 我还是选择在这样的光线里 和你一起被洞穿吧 亲爱的 别闭上眼睛 因为纯粹的黑暗和纯粹的光明 本无区别 拆班的好处之一是我又和Echo一个班了,她在高中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似乎总 没有我那么春风得意,因为在人前,我似乎是个更容易变通更狡猾也更开朗的家伙。 我们之间一向没有太多的话,但我们总知道彼此最近在看些什么书。偶尔在一起, 发一点形而上的牢骚,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我们在彼此之外,又都有自 己的圈子,毕竟都还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也都颇有些领导和表现的欲望,倒不如在 各自的圈子里当各自的核心了。 高二很快就过去,高三是一场战争,我学得不坏,但离有八成把握考最好的大 学的水平还有长长的距离,摸底考试前的夏天有7 门会考,我在历史背了一半的时 候得知自己因为一个英语口语竞赛的全省一等奖可以把以后一共九门会考以全优的 成绩全部免掉,大大地暗自庆幸了一番。 历史在我学了理科之后成了我最恐惧的科目,我总是在类似的课上看那种一百 零一本的粗制滥造的言情小说,以一节课两本的速度,有一次在课中间跟人换书的 时候还把它扔到了老师身上,老师当时没收了我的书,后来磨破嘴皮子我才把它要 回来。那种东西,千篇一律,批量生产,却是杀时间的最好选择。我最喜欢看的是 男女主人公经过了千辛万苦终于一起走到了床上的部分,让我也有了一种看得千辛 万苦终于达到目的的感觉,虽然那些描写都差不多,但总是聊胜于无的。我不知道 其他青春期的女孩子如何面对那种对感情和性交织在一起的渴望,除了和Echo,我 和其他女性朋友之间,这还是个完全避讳的话题,虽然我知道,不管她们对关于性 的问题做出怎么样的单纯和不解状,这种东西都是最现实不过的存在,越是回避, 就越容易给我看到其中的破绽。 有的夜里,我会悄悄地把手放到两腿之间,还有胸脯上,在黑暗里清晰地看到 欲望如有毒的藤蔓般生长。在摸索中,我把自己的温暖的器官和书上冷冰冰的名词 对上了号,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奇迹一般的女人的身体惊叹。我的无力的手指在那 湿润温暖的通道里进出却无法真正给那种莫名的渴望一个出口,当我在遗憾里迷迷 糊糊将要睡去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些象叹息一样的声音,软软地扎在心里,很渴望 能把心放在一个地方,很渴望一个拥抱,然后我就觉得,其实身体里的欲望和心灵, 有时候离得一点都不远吧。 那时候我会经常做一个梦,梦到一个男孩的亲吻,有的时候是在教室里,有的 时候是在我做节目的广播室里,有的时候干脆找不到背景,也看不到他的面目,只 觉得那个吻无比甜美,真正让人如醉如痴的东西。我想把我认识的男孩子的形象和 他重叠起来,但总是不能成功,我很伤感,有一些绝望,因为事实上,除了若干年 前那些梦魇一样的晚上冰淇淋味道的舌头和嘴,我还没有真正得到过一个亲吻。我 的身边有很多比爱情只少一点的眼神,欣赏的眼神,敬而远之的眼神,是我的光环 把我封闭了起来,没有人想要试着了解我,也没有人象追求一个邻家女孩那样追求 我,爱我。有的时候,我很满意这样的位置,因为不离别人太近,自己也不会受伤, 但在另一些时候,感到冷和孤独的时候,我会觉得这是一个最大的失败,当一个舞 者只能在其上和其下都空无一人的舞台上独舞的时候,不管那舞蹈是多么动人心魄, 也都不能算是成功的了。 是的,我害怕和人靠得太近,初中的时候,在上学的拥挤的公车上,曾经有一 个男人的手就放在我的下体附近,一直一直地向里面探。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 不能做,那时候我怕极了,只能跟着人群的走向慢慢地从那只魔爪下挪走,我的血 液都在我的头脑里,记不得那只手到底放了多久,整整一天都是迷迷糊糊的。我的 手和胳膊一直都放在身体的前面,象是要遮挡些什么,那一天,我不能靠近任何人, 即使那些是我可以信任的同学。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总是离人群远远的,不敢 接近。在心灵的角度也是如此,我是如此急于讨好我喜欢的人而往往言谈举止笨拙, 我渴望所有人的注意和青睐就总是表现夸张,有的时候我看起来孤傲并不是因为我 看不起谁,我太需要别人的好感了,那是骨子里的怕和自卑。宝贝,如果你这一刻 背叛我,我不会做挽留也不会流露任何遗憾的表情,但你给我的伤害却是致命的, 你给我毒汁,那要我怎么拒绝呢,我只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出一个笑容,然后一 饮而尽,宝贝,你知道的,不是吗,你的手指颠簸着划过我凸凹不平的心脏的时候, 你就知道在那个滚烫的东西之上,有多少伤痕了。 还能怎样呢,每一天,日子和我都在以无比坚决不可逆转的势头向前奔跑,孤 独本来就是生存的并发症,我躲不开它的阴影更无法真正走出过去,可仍然要按着 既定的轨道活着而且生活,用别人的方式优秀着,在别人的目光里上升着,我想你 该知道高三是怎么一回事,我是带着种不管不顾的劲头走进去的,虽然我的心,从 未曾蒙尘或者滋生杂草。 高三一开始,我们的数理化老师就统统被换掉了,在家长对校长施压的情况下, 尤其是这个班的家长里,还颇有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点和我初中的班级很相象, 于是我们班所配备的师资,就成了传说中的史上最强。妈妈还联系了很好的物理和 数学老师给我补课,坐在那些口沫四溅的人的身边我会走神走得厉害,而且看起来 这样的补课也并没有太大成效,所以后来我就干脆故意不去上课,背着书包游荡, 有时候去一家很小但总有些好书的私人书店,有时候在门口那家音像店坐上几个小 时。打电话给老师请假,然后回家告诉家人我去上过课了,居然一次也没有穿帮, 想来对于那些老师,他们更关心的可能是学费,而对于我的家人,也无非是要一个 我去补过课的心理安慰效果了。 那两家店的老板都和我混得很熟。我帮那个音像店的老板推销打口,看他订的 音像杂志然后挑他进来的第一批货,用很低的价钱搜罗到了一些很好的东西。那个 时候,听音乐是一件再快乐不过的事情,尤其是找到一张比较著名或者比较稀有的 唱片之后,把随身听的耳机插进耳朵里的那一刹那,简直是天堂,要是真的听到一 首非常喜欢的歌,就可以手舞足蹈起来,然后活生生地按烂随身听上面的repeat键 ——那是完全为了取悦自己而听的音乐。后来进了大学,我有了更多钱,有了更好 的条件后,买来了更多更好的唱片,却甚至不会去拆封它们中的一些,我清楚地感 觉到那一种心境已经离我而去了,更多的时候,我是为了证明自己还在听音乐而听 音乐,或者是为了写那些所谓的乐评或者干脆为了炫耀。虽然这未必是坏事,但我 还是会忍不住去怀念从前,也许仅仅因为这一切不大可能再重来吧。 成长难道不是一件伤感的事情吗? 我收集了NIRVANA 所有的唱片然后听着那些现在想起来亲切得想哭的音乐做题 到深夜,我想我应该去个好大学吧我想这一切顺理成章尤其面对妈妈爸爸信任和怀 疑交织的目光我想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没有真正设想过失败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可 以,我已经选择了理科我向这一些妥协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更不能输。是的,如果这 一回我输了我真的一败涂地,在一个从前没有听说过的大学里学数学物理化学和机 械制图吗?单是想想就足够让我疯掉的情景。于是我开始可以用班级里最快的速度 做完一本练习册或者一本卷子,语文和英语都考一百四十分以上这样奇迹一般的分 数来补救我有时候甚至会不及格的数学和物理。我想这样还不行,就做所有找得到 的数学物理习题,做到头疼想哭。后来老师安排半个月一次的数学模拟考我也可以 每次考到一百二十分以上而且偶尔拿满分了,物理更是容易,这一类的东西,做来 做去就会发现无非那么一回事,真正可以举一反三的。 但这些都无法让我快乐,我要的是什么?年级第一的宝座?还是某金字招牌大 学的录取通知书?不不不,我不停地对自己摇头,这是比理科题目更难解决的问题, 当后来我发现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是囊中之物的时候我仍然不快乐,也许是我还 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吧,或者是不是可以说,我被自己虚伪和虚荣的一面蒙蔽,真 正让我迷失方向的还是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