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你的眼睛在彼岸 在彼岸等我去回忆 我残酷的青春在河水里 死了 我不愿去打捞它的尸体我没有力气 它会孤独地慢慢烂掉 投身天边那沉沉的暮气 我争取不提到你 我争取不怪你 我争取不再爱你 我争取 这一边和那一边其实一样 但如果没有过了河 就永远不会了解 而现在我至少有两种选择 在这一刹那想起 而下一刹那忘记 虽然空无一人 虽然我只能站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永远永远 视野再广 也看不穿自己 木木听人说话的时候,好象什么都能懂,又好象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的表情 让我觉得自己疯狂的爱他也让我无比后悔自己说过那样的傻话。他笑笑,擦擦嘴, 摸摸额头,说:" 好孩子你几岁了,你习惯和人在新疆饭馆里玩儿形而上的玩意儿 是吗?" 他的儿化音发得利索悦耳,大大地减弱了他的话的刺耳程度,我想我的脸 红了一下,有一点被人说中了痛处的感觉但我想这样才好,没有锋芒的对话,没有 进行的必要。 " 你是在请教我的年龄?" 我故做轻松的说。 " 哦?可以吗?" 他有一点吃惊。 " 哦,不。""好孩子,那是因为你实在年轻。" 木木叹着气说," 不过这并不 重要,你已经可以穿这样的衣服在夜里逛荡然后抽抽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样不太 乖,但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好孩子,你的中指上还有写字留下的茧子呢。" 我笑了,把五指张开,手摆在自己面前,上面还有创可贴贴着被镜子划伤的伤口, 它已经变脏了,我说:" 你是对的木木,我是好孩子,虽然我不乖,这并不矛盾。 " 木木说:" 我知道好孩子我都知道,我们不要在这里讨论些大道理吧,先付帐我 们AA."我说好的我们AA,我从提包里拿钱他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皱巴巴的一团数 出几张,他低头的时候很多头发滑下来遮住他的脸,那样子真漂亮我想我爱死他了, 我这么想的时候抚摩我的手枪就象在抚摩意念中他的脸。 我们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说:" 对了木木,我还没谢你呢,你刚才 帮了我,真是太谢谢了。" 木木突然笑得很大声:" 我等你这一句等了好久了,从 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活该遇到什么危险,然后我就有机会帮你一下,我想你 这张骄傲的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谢谢一定很悦耳,现在我听到的果然不错,虽然还是 那么骄傲。" 我说哦,我装做诧异地看着他,我说:" 真好啊你是在证明你比我还 骄傲是吧,你完全可以更直白的让我承认这一点,我很给人面子的。" 木木说:" 少废话了好孩子,出来出来,别浪费时间你不觉得夜晚总是太短吗?" 我开心地笑 了,我知道他不想赶我走,我快步跑向门口,在他的车四周跑了一圈,看那些乱七 八糟的喷漆,我说木木你根本不会画画啊干吗学别人玩涂鸦。他皱着眉头嘟哝着你 把扣子系好快点上车,他说我要是画得太好会不会过于招摇啊我可不喜欢出名,然 后装作很苦恼的样子。我说木木你真可爱我说我这就来了我们去哪里? 他不耐烦地伸手过来给我关上车门,关出很大的声音他说你有地方可去吗要是 没有就别问听我的。 我满意地叹了口气:" 木木你不是坏人吧?" 木木很严肃的说:" 是的我是的。 " 我面无表情地说:" 可我是好孩子。" 他的目光从前面的路上移开,看了我一眼, 我几乎被这一眼里的忧郁和温柔杀死了,他说:" 好孩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回 你住的地方。" 我把头摇得象拨浪鼓,我说:" 不不不我现在回去也进不去那个门。 " 木木没说话,我又想了一会,说:" 而且我也不想回去。" 他微微地笑着,脸上 有让人摸不透的怪异表情,我想我真是冲动又草率,可我一点都没后悔,也没有一 点想要否认自己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我觉得自己就象一只提线木偶,正在接受一 种顺理成章的催眠和牵引,我想这些所作所为本无所谓对错,因为它更象是我的命 运而不是我的选择。 当我想得到一个人的爱的时候,我所能做的只有拙劣地尽自己所能去取悦他, 对我的亲人也好,情人也好,似乎都是这样,这是我一直改不掉的问题,所以称它 为问题,是因为我常常这样把自己搞得很累却根本达不到目的。当我急于得到一个 人好感的时候,就是我最笨拙的时候。 我在木木的面前又一次原形毕露,想聊天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满意的话题来表现 我的聪明机智,车子里的气氛古怪而沉闷,TRIP-HOP音乐几乎让人窒息,还有那汽 油味道,几乎又让我有了醉酒的感觉,我又把手伸到包里去让手枪的金属触感冷却 我发烧的手心,我觉得难过几乎要哭出来,又怕木木看出来,表情就象悬在了一个 半高不高的台子上,我想我完蛋我又爱上了一个我不能取悦的男人我的魅力剧减而 我的挫败感不断加深,我想这真是个失败的夜晚,我真希望木木会突然停车请我下 去,然后我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走开继续游荡,象所有的夜晚一样,虽然 我爱他,虽然我越是觉得失败就越觉得爱他。 我的心情极度沮丧直到木木疯狂地加快了车速。 他提醒我系好安全带然后突然提速,那个时间路上已经不会有什么车和行人了, 这辆晃荡着怪叫着的破吉普车就可以尽情地横冲直撞畅通无阻。我想木木是把这辆 车的潜能都毫不客气地挖掘出来了,速度表的指针已经打到了表的最后,车体发出 的声音和震动让人觉得它随时可能崩溃散掉。 我听到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窗外的东西也不再具体,灯火成条成条地划过玻 璃,什么也看不清楚。速度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把一切都抛在脑后了,一切有过午 夜飚车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痛快的感觉,虽然我总想着下一秒我很可能就 地被撞死,连脑浆都保不住,我还是忍不住笑和尖叫,忍不住举起手来击打车的顶 棚,我笑着向木木望去,他也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我。 他在叹气,他深深地叹气,他说好孩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说我第一 眼看到你就想着我们之间总该发生一点什么,你看上去那么骄傲那么干净却要故作 下贱和肮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看着你,帮你或者欺负你,虽然我知道这 样对你我都不好,可我真的不明白,真的好孩子,你明白吗?他的声音那么小那么 低沉,他本来也没指望着我的回答,或许他根本就是下意识地在和自己说话,因为 一个人只有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才可能有那么绝望的语气啊。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在这飞驰的车里爆出几声神经质的大笑。我说木木你要 么就说你爱我要么就什么也别说吧,我说木木现在我要和你说我爱你木木你的车开 得这么快我们可能下一秒就死了我没和人说过木木可是现在我要和你说我爱你,别, 别回答,我明白,你是被派来救我或者毁了我的,对你来说我也一样,你第一次碰 到我,在人群里,我知道是你别否认,你扶住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木木,再开快一 点。 他的脚又往下沉了沉,油门踩到底,我摇下车窗,风冲进来,我右边的脸好象 被猛打了一下,木木的长发好象被吹得挡住了他的脸然后他开始破口大骂,他说我 操我操我操你个小婊子你找死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把自己那边的窗子也打开, 风开始疯狂的流通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的车也不再沿直线前行,有几次的急转几 乎把我甩出车外。我身边的门咣当咣当的响,我下意识地用手死死地拉住它,怕它 突然开了把我摔死。耳边都是风的呼啸,我扯着嗓门和木木说话,我说木木你他妈 的真是个变态,你他妈的开吧,我们都他妈的撞死了就好了,我爱你木木,我他妈 的这么爱你——不能再快了吗? 我开始尖叫,我们的身边和对面偶尔有夜行的车辆经过,好几次差点撞到,都 被木木拼命地打着方向盘避开了,我叫得那么响,木木又在破口大骂了可我听不到, 然后我对木木吼,我说木木你知道吗,我有一把手枪。可是他没有听清楚,他把头 凑过来叫我重新说一遍,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前面的拐弯处就冲了出了一辆白色的 桑塔那。 这不祥的颜色,象一辆子夜游荡在非人间的道路上的灵车,飙车的灵车,很有 趣不是吗?有一刻我觉得我们已经撞上去了,我闭上眼睛心想这样也许更好,我想 我和木木我们必死无疑,我想我们死在一起这太好了虽然俗套得象三流电视剧但实 在让我高兴,我把左手搭在木木正在拼命用力转动方向盘的手臂上,右手拿好手枪,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姿态几乎象时尚杂志上那些故做的完美一样完美了。在我觉得 自己要和他一起死去的瞬间我很想问木木你怕不怕,可是时间没给我机会,一声巨 响后我再睁开眼睛,那辆桑塔那已经瘫痪在路边的电线杆上了,车头被撞得一塌糊 涂,身边的木木一身是汗,拼命地想要开离那里,却手脚哆嗦。于是我们的吉普车 终于慢了下来,象个幽魂一样开了一段,等我身上的汗慢慢出来又慢慢干掉,木木 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下,刹车的声音刺耳,还没停稳,他就猛地从车上跳下来,跑到 我这一边扯开我的车门,抓住我把我从车上拉下来。车门碰了我的腿,很疼,可我 也没在意,只是顺着他的力气朝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也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一刻我想这一回我才真的死掉了,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的气味里我的心跳停止,不 能呼吸。他箍住我的胳膊在颤抖,我的整个身体都跟着他颤抖,我用嘴唇找到他冰 凉的柔软的也在颤抖也在寻找我嘴唇的嘴唇,我说木木木木木我念着他的名字,我 说木木我爱你。 我们在秋天深夜的街道上,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贪婪地吻着我,我整个人都瘫痪掉了,是的,从未这样被 吻过,即使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梦里。他吸吮我舌头的方式让我觉得他要把我揉进 他体内,成为他的一部分而我对这种意图有一百二十分的欣赏。我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享受这一切,再更加热情地回吻过去,我也许对这并不在行,但没有人能比我 做得更真实更深情。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呆了多久,那时候的街上有风吹过,吹起我身上的风衣和他 的头发,偶尔路过的车辆的车灯亮了又慢慢暗掉,我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声音在响, 虽然我说不上是什么,但那是我听过最空灵最甜美最靠近天堂的声音。 当我终于又能睁开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那么亮,好象会自己发 光的星星,又好象噙着好多好多的泪水,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那一刻,我觉 得自己可以为他而死。 他说好孩子我的好孩子,我什么也不管了可以吗,答应我,天亮之前属于我, 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想,我太害怕了,我怕象刚才那样好孩子,失去你是那么 容易,我们什么也不管了答应我。 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他只叫我好孩子,我的头发昏我说木木从我上车的那一刻 起我除了你心里什么也没想过,我说我答应你木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只说天亮之前 但我答应你,现在带上我,随便去哪儿,木木,我是你的好孩子。 他试着在我面前掩饰自己突然暗淡下来的表情的意图被我看出来了,可我什么 也没说,那一刻我真的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个男人从哪儿来他的背后他的眼睛里他的 胸膛中藏了什么样的秘密,我只能被他牵住手一直走,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何况即使时间倒流,我也不会做出另外的选择,我说这是命运,可命运对我说这不 过是我自己。 是的这是我自己,我等待了十几年穿过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只为了这一刻的 义无返顾. 我不愿意用别的角度看待这一切我不能够,尽管这件事情有无数种龌龊 的解释方法,可我只愿意相信就在那一刻我的心情我的动机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美 好得不能再美好,我甚至不在乎木木怎么想,我背叛了我的教育我的原则和我相依 为命的手枪,终于投身到我暗暗寻找的危险和传奇中去了。 当我躺在他的床上他开始抚摩我的时候,我的兴奋的感觉始终停留在牵着他的 手在电梯里抬头望那红色的数字然后一直上升上升的阶段了。那是一段漫长而奇异 的旅程,二十六楼,这个城市里面无数奇形怪状的高层建筑中的一栋,在我的眼里 抽象成一个液晶数字,和电梯的滴答两声。木木带我进去的那一间房子很大很大, 我们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的相互拥抱的姿势来到那张大床的前面,好象走了一个 世纪的路。在我隐秘的幻想里,能和所爱的人在这样一张大床上缠绵是再完美不过 的事情,这一切从一开始就象一场幻想不是吗,宝贝,我飞行着滑行着就走进了自 己的幻想和梦魇,懵懵懂懂,自以为是,鼠目寸光。之前的夜路、醉酒和大麻都已 经离我无比遥远,就象几个轮回之前的事情,现在,这个叫木木的我自以为爱着的 男人,他的脸就在我视线的上方,他的皮肤冰凉苍白但并不光滑他的身体有水藻的 触感,他的头发有些落在我的脸上,让人发狂的痒和芳香。我的手指头不受控制地 插到了那些有毒的藤蔓般的头发中间,电流通过我们的心脏,电流让我们颤抖。我 捧着他的头,我喃喃地念着,我念着他的名字,我说木木木木木木。 木木先是死死地盯着我看,他的眼睛天啊他的眼睛里的火焰是冰冷的,他有一 张天使的脸,他所拥有的每一个器官都那么精致美妙,我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去感觉 那所有细节,他的每一个神经的末梢都在我的控制之下,而变得迷乱的反而是我。 他用他的冰冷将我点燃然后埋下头去吻我,恶魔一样的吻,我的脖子生疼,一定淤 了血,我觉得自己肉体和灵魂的一部分都已经被他的吻带走了,我的喉咙里发出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有一刹那我觉得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想着这 一切真是太称心如意了,我也找到木木的脖子,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吸吮留下的猩红 的斑点,更紧地抱住他。 我的枪和我的提包被扔在一边,我的靴子被扔在一边,我的大衣被扔在一边, 我的裙子被扔在一边,我的黑色内衣和长袜被扔在一边,我的矜持和顾虑被扔在一 边。宽衣解带无论如何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但我们迷乱却又目的明确的状态让这一 件事情变得远没有想象中的尴尬,终于我们之间的距离为零,终于我看到了他明亮 而结实的裸体,他的手在我的乳房上我觉得这场景如此熟悉或许它就曾出现在某个 被我遗忘的梦境里,我快活地叹息了一声,心里对那即将发生的我的第一次做爱充 满了期待。 我从不知道两个人的四肢还可以用那样的方式交缠,我的肉体的感觉在一个平 台上举步维艰的同时我的思想却格外的灵活,那个电梯里的期待太强烈,刚才的爱 抚太彻底我似乎无法对接下来的事情做更多更强烈的反应,那是亢奋到了极点后的 抑制。那时候我的头脑在飞速的运转着,我的表达所不能把握的意象一直出现让我 有些恍惚,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尽我所能地取悦木木似乎是更能带给我快感的一件事。 男人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陌生的事物,我乐于探索木木的身体也乐于看他在我的探索 之下失控,他的急促的呼吸声对我来说是一种最大的奖励,我在他的耳边一直说着 一句话,我说木木我爱你。 他不说话,他只是给我最温柔也最狂热的亲吻和抚摩,那是一种让我焦虑的义 无返顾好象没有明天的劲头,在每一个动作之前稍微的犹豫后他似乎都能进入一种 更投入的状态。他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他进来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准备好了忍痛, 但他受到的阻碍明显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小。当我发现那想象中的疼痛其实并不存在 的一瞬间我觉得非常伤感和失望,我觉得自己的生活里注定充满了似是而非的东西, 我似是而非的初吻初恋和初夜它们都足够让我失望透顶了不是吗?而木木当时似乎 愣了一下的反应更是让我难过,我甚至没有办法解释,我只有让这一切进行下去, 不管发生什么,这出已经开演的戏码都必须进行下去。我必须安慰自己于是我想好 的这样也好疼痛并不让人愉快,我想既然这样也许就没有谁能得到我的生理上的贞 操了,就让我永远唾弃它或永远拥有它,木木是我第一个男人,我知道并将记得, 虽然可能连他都并不十分清楚这一点。想到木木的看法我还是有一点点难过,因为 我总想给自己爱的人最好的东西,我怕他不知道我真的怕。我睁开眼睛痛苦地看着 他,他落在我脸上的一串细碎柔软的吻让我又放松下来,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他还 是能什么都不说又让我明白一切,他垂下来的头发在我的脸上,在那些温柔的东西 下面,我几乎窒息。 我比我自己想象的湿润,近乎不知不觉的湿润起来,快感微弱,只是亲密无间 的感觉让我心动。木木开始动作的时候我的指甲嵌入他手臂的肌肉却面无表情,我 知道他在抽动,但对我来讲,却似乎仅仅是抽动而已,下半身离我而去,我的乐趣 在于看着他的脸,他入迷的苍白的脸。我的手慢慢探上去,手指又在他出了细细一 层汗的头发里了,我吻他的额头,我张开嘴,声音有些沙哑,我的木木我爱你,我 轻声地对着他柔软的质感诱人的嘴唇念着这句话,他在我催眠一样的声音里显得慌 乱而紧张,也行动得更为有力坚决让我恍惚地觉得他是爱我的,是的我觉得他爱我 我就向他完全敞开了自己虽然他从未亲口说出来但他的身体他的手他的嘴唇都让我 觉得他爱我并不比我爱他少,于是我一直一直说下去,直到他在一阵绝望的颤抖之 后停止了动作,他的所有体重就都在我的胸前了。 是的结束了虽然我不曾有那被叫做高潮的东西,我的第一次做爱的最大快感居 然是之前在电梯里得到的:我们只是手指和手指交缠,目光看着同样的方向——24、 25、26,滴答一声,门慢慢打开,我的心落下又升起,耳朵里是血液流动的声音, 小腹发烫。我的所有感官的快感都停留在那一秒了直到木木我的爱人离开我的身体。 但还能怎么样呢它结束了,没有血也没有尖叫,只有液体湿漉漉的流出来,我抱住 木木心想它们曾经是我的也是你的可是最后我们都不能保留不是吗这就是所谓生活 吧我的似是而非用失望勾引我活下去的生活,可是天知道,我并不会因为他不能给 我一个完美的第一次而爱他少一点,我甚至没有因为他从不开口说爱我而爱他少一 点。我就在那种复杂的心情里面躺着,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兴奋,许多事情在我脑海 里一一闪现,清晰又不确切,而他就在我的怀里,谁也不说话,没有任何动作,很 久很久。 后来我感到他的身体又在微微的颤抖了,那瓷白结实让我着迷的身体,于是我 用手为他整理头发,他抬起眼睛来看我,他的眼睛里竟然有泪水,他说话的声音有 点哽咽他说好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没关系我们第一次我可能太紧张怎么 能怪你,我以为他在说我的高潮,可是他听了我的话居然哭了出来他说好孩子你这 么单纯这么善良啊我怎么忍心骗你好孩子我对不起你。他的泪水涌出他美丽的眼睛 这情景让我心如刀绞,可我克制住伸手去帮他擦泪的冲动因为我不明白,我只是试 着微微坐起来一点,拉过一条床单一类的东西盖住自己,睁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 的解释。 热度已经褪去,赤裸的他看上去那么尴尬,我曾经以为他是会永远从容的那种 人,而现在他哭着跪在我两腿之间的样子让我也尴尬万分,怜爱和憎恨一起升起, 还有种隐隐的快感,看贵族落难,看王朝衰败,看繁华谢幕,看永远从容的人变得 狼狈。我只爱趾高气扬的男人,那一刻我想,我并不擅长扮演保护者的形象,我故 做的高傲和坚强,在真正的软弱面前才愈发的无所遁形。 我和他保持距离,不做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冷冷地看着他,我说木木,你知道 我爱你,不管怎么样你和我说实话吧,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好好和我说点话吧 木木,千万别骗我,你没有必要骗我,我相信你相信报应,该来的躲不过的,木木。 他张开手臂要拥抱我,被我拒绝了,他扭住我的手腕,想按住我,我挣扎,但 没有任何可以成功的迹象,他揉掉了我自己划的伤口上的胶贴他的拇指按住那里疼 得要命。他埋下头去吸吮我的脖子,我定定地坐在那里,忍住想尖叫想爆发的欲望 看着他两腿之间垂头丧气晃荡着的玩意儿,我觉得那是我的木木身上最丑陋的部分, 却也是最温暖最真实的部分。我机械地说木木木告诉我告诉我吧,我一直说,面无 表情,没有语气。他在我的身上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于是他狠狠地把我推开,我的 背撞到床头,一个玻璃杯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的目光穿过他看他的脑后, 我说木木你说吧,你这样子是没有用的,你看,你让我这么疼。 我的背象针扎一样疼,手腕也是,我的头脑无法运转,我从很高的高处落下, 前一秒天堂,后一秒地狱。我自己的声音象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我说木 木你要么就骗我到底永远也别良心发现,既然你让我知道了有一个秘密存在就有责 任让我知道全部,否则这对我太不公平了,这不是好奇心,木木,而是我的心。我 说木木或许我真的没有资格追问,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资本,从一般意义上讲我甚 至对你一无所知,可是木木,如果你不曾怀疑我对你的爱就告诉我吧,现在还不晚, 木木,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没做错任何事情,木木,告诉我,别让我不明不白地 心碎。我说了好多好多话可我说过就后悔了,说话有什么用呢,对着我的木木,我 的眼睛光滑冰冷的木木,说话有什么用呢? 我又闻到了刚才被我忽略了好久的他的香水味道,我望着他怔怔地望着我的样 子,我望着大滴的从他的脸颊滚落的泪水,我觉得我又离他象开始的时候那么远了, 只不过他的目光,不再能灼烧我的自由。 我的脚还在火里,头已经被冰包围了。 他终于平静下来,他说好孩子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吗,我犹豫了一下,把右手伸 给他,他紧紧地握着,看着我自己划过的地方,他说我的好孩子我从来没有对你说 过我爱你不是吗?我没回答,还是定定地看他,他用手把挡在脸上的头发胡乱地拨 开,他说好孩子,我没有资格爱你,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谁,可说不出口,这一切太 龃龉了天啊,看看你的干净的小脸,我怎么能拿这些来配你…… 我打断他的话,好象突然有一道光照进了我的脑子,好象毒气室的排气孔终于 打开,光线进来的时候,死亡也来了。我说木木还有一个女人是不是,你离不开那 个女人是不是,我现在躺着的这张床是属于她的是不是,是不是,木木,我的手挣 脱他的手,我的手放在他的宽宽的肩膀上不停地摇他,他没有任何举动也不说话, 他只是任我摇着,叫着,他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 我觉得不对劲,我终于放开他,他看我的目光开始变冷,他突然发出一阵神经 质的笑声,我的心脏开始剧痛,我的血管里象是有针在走。他慢慢地说好孩子你是 个聪明的孩子可是我说的没错你太单纯太干净,这个世界上事情的真相永远比你所 能想象的龃龉一万倍。你为什么要问呢,是的,都怪我,我没法装做根本没有动情 的样子,我没法把这看做一场艳遇而已,我那么自私,只想拥有你却一直回避这种 拥有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样的问题。你要相信我,好孩子,下面的话很重要, 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的,象你说的,拯救或者毁灭不是吗,好孩子,你听好了, 我只说一次,我必须拼了命地屏蔽了我周围所有浓密恶臭的黑暗才有能力和勇气和 你说这么一次,虽然我这么和你说并不负责任。 " 我爱你。" 木木说好孩子我爱你,然后他把脸埋在手里,我的眼泪突然决堤, 我尽量不哭出声音,我抱住他的头,眼泪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轻轻把我推开,用床单把我裹好,他说好了现在我来揭晓谜底,然后我们都 听天由命吧,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他说其实很简单,他说把我所猜想的那个女人换成男人就是真相,他被他养着, 他们之间已经三年多了,开始的时候,木木大学刚毕业。 他说他不想解释前因后果,但他能确定的是他试图离开他等于玩火,那个男人 有钱有势他完全被控制现在他只有尽自己所能保护我。 我也不想再提起那时候我的感觉,一个人的一生绝对不堪承受两次那样的打击, 我甚至没能哭出来,我只是发抖,我从没那样发抖过以后也不会,我望着他好象从 不认识他,我们的眼神,我想,就仿佛两只受了伤的动物。 我记得自己好象突然笑了,是的我笑了,我笑着和他说话,我说我的木木我爱 的木木我了解了你现在要我怎么办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和身体一起颤抖,我 尽量保持平静,可我的话还是让我自己都毛骨悚然了。 木木起身把我的衣服拿过来,他说你先穿上吧,他说就让今天晚上成为一场不 太愉快的艳遇吧,他说如果他装做好奇和寂寞如果我乖乖地照他说的离开永远离开 如果我们彼此都能埋葬了这短暂的感情就没事了,他说他不想多说了,他说好孩子 你能懂。 我手里拿着我单薄的黑色裙子,没法动作,却还在笑,我说木木这是个好主意, 你去和他说吧,你就说我是个婊子,你说我被你操了是的这里不曾发生过一场缠绵 悱恻的做爱我只是被你操了,你甚至可以给我钱对么,你说我的要价不高,你和他 说,木木,他不会怪你的,你根本就只是好奇和寂寞不是吗,你根本就是个懦弱的 人不是吗,木木你这个说谎的人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和我说你爱我为什么,你就 是这样爱一个人的吗。 他不说话,他看着自己的脚趾甲,表情平静而哀伤,他的样子还是那么美,然 后我发觉自己爱他的心一点都没有变,我为这发现感到很受伤。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慢慢地套上自己的内裤,然后是裙子,然后是袜子,一 丝不苟地系好靴子上那些鞋带,我晃晃悠悠地坐在那张大床的边上系鞋带,我的动 作是真正的从容,木木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没穿衣服,看着脚趾甲,样子很美, 很美。 我找到自己的提包我打开它拿出我的手枪,我对着木木的侧面他的侧脸有完美 的轮廓,我对着他侧面的头扣动扳机我用很大的力气第一次真正扣动我手枪的扳机 我的目标是我爱的男人我爱的木木,真的他的样子很美很美即使是被子弹射中之后。 子弹飞的很慢我清楚地看到了它的轨迹,它准确地进入了木木的头颅,然后有 大量鲜红的血液从那个地方流出来,把我最爱的他柔软的长发慢慢染红,美不胜收。 他的视线终于从那些该死的脚趾甲上回到了我身上那一眼充满了柔情让我彻头彻尾 地相信他说过的他爱我的话。我发现木木的血和我的血有相同的颜色,象某种放射 性元素的光泽。那么多的血比我从手腕的伤口里得到的多一万倍一百万倍,这些血, 它们让我兴奋无比。 木木慢慢倒下倒在那床上,他的眼睛仍然望着我的方向只是没有了神采,我走 过去蘸一点他的血然后把手指含在嘴里我说木木你的血是咸的腥的你和别人没有区 别,然后我把那根手指伸到他颈动脉上我感觉不到任何动静于是我用手帮他合上眼 睛,我终于看不到那两颗深褐的的冰冷的宝石了我觉得轻松,我说木木你的罪已经 赎了你的血是咸的腥的你和别人没有区别。 我穿上大衣,我想这一切太好了我被人操了然后亲手杀死了我爱的人,我手上 的手枪在木木合上眼睛的那一刻突然消失,它在我终于打了它一下后消失我想这也 是它的命运吧,那感觉真不错比我想象的还好因为我想象中的射击毕竟从来没有实 在的对象也没有这么多的血。然后我想到子弹和阳具的区别我又笑了,我想子弹是 立竿见影的而阳具未必,所以还是我赢了我赢了木木赎清了我们的罪,我在他死亡 的冰冷的嘴唇上又吻了一吻我说木木好孩子我爱你我还是爱你现在没事了没有人需 要害怕那个破玩意了。 我把床单盖在木木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裸体上,几十分钟前我还在和这一具身 体缠绵,现在其上已经没有了灵魂。命运是邪恶的力量,它让一切在瞬间到来又让 它们在瞬间消失,面对这样欲擒故纵的游戏,你所能做的除了屈服还有什么?我摘 下他小指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我很高兴成为一具尸体的新娘。然后我最 后一次将十个手指插进他带血的长发,我摸索着找他头上的弹孔可一无所获,那子 弹一定是追随手枪去了,我想,我的指尖冰凉,仍然需要他头皮上尚未退去的温暖。 我在床头找到了木木的香水,那是YSL 的男用鸦片香水,瓶子里的闻起来更辛 辣刺激一些我想我还是喜欢它在木木身上的味道于是我倒了一些在那血泊里剩下的 连同瓶子装在包里带走。我找到那房子的门,走出去,把它锁上,下楼的电梯也要 走26层,仍然是红色的液晶数字,滴答两声我就在地面上了,外面的风很冷,夜正 是最黑的时候。拦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把我送到学校门口,路上我一直抽烟,白白 的520 香烟,木木的样子还在我眼前很美很美我想着他已经死了杀死他之后我还丢 失了自己的手枪,我以为我和他做爱其实我只是被他操了我为了所谓的爱情出卖了 自己真是货真价实的婊子,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冒险和传奇,我低声说啊我 多么爱这场危机然后出租车司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说没什么我说师傅这就到了 你找个方便的地方停车吧。我的嗓子已经哑了。 下车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一路小跑来到宿舍楼前。这个时候的天气是一天中 最冷的,我又开始打哆嗦我的上牙和下牙碰撞发出恐怖的声音,楼门还没开我就在 前面不停地跺步抽烟两支烟的功夫门就开了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盒子里又只有一支烟了我点燃它,不吸,只看着它燃尽,这样后面的红心就不 会变黑,我慢慢躺下枕边再也没有手枪,但这并不妨碍我再次进入我的睡眠那最纯 粹的黑暗。 第二天是星期六大家都起得很晚,那是最后一次我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起床。起 来吃过简单的午饭我就去上自习,脖子上的淤血还在我穿了高领的衣服,我说昨天 晚上的演出真棒,我用了一点木木的鸦片香水但那味道在我身上就显得突兀而且刺 鼻我再也没用过它。我把闲置了很久的炭笔找了出来画了木木的头像贴在我床边的 墙上,她们都说这男的真帅她们问我这是谁,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的男主角, 她们说什么电影怎么从来没看过,我笑着说我看过太多奇怪的电影了连我都不记得 他和电影的名字你们或许哪天凑巧就看到了一定要告诉我,然后我又哭了,她们问 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我好象有点想家吧。我想起了前一天早上那个梦才发现梦里的孩 子原来和木木有一样的眼睛我在恍惚中又闻到妈妈的味道于是我真的开始想家了。 我回家的时候鼻梁上架着眼镜手里提着样式简约优雅的旅行袋象个最乖的乖孩 子。我走下飞机拥抱爸爸和妈妈我说我真的很高兴能回来,真的,妈妈望着我有一 瞬间我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血亲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我的亲人,我在冰冷末 日里想握住的最后的余温,他们都知道,在最深最神秘的心底里我们是相通的,他 们也许只是不想说而已。 一切正常,比之前还要正常,没有新闻报道也没有通缉令,除了有时候我会下 意识的默念木木的名字然后说我爱你,但久了也习惯了慢慢的就不觉得,生活,这 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继续的。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