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顾心里挂上数不清七上八下的吊桶到校。 云亦翔是否为重诺的君子,一日便可分晓,如果他食言,那真是无计可施了。 她顶着黑眼圈,因为整夜无眠! 一整夜辗转反侧,不断懊恼自己竟堕入罪恶深渊,以处子童贞来换取舞台演出 —— 然而,形势比人强,又能奈何? 她只牢牢记住,是谁逼自己走入无路可退的窘局?终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讨 回一切! 如往常更衣后入排练室,同学们皆投以奇异的眼光;她不理,径自练着女主角 的部分。 “……”好朋友关影面色如灰地拉扯她的手。“你还不知道吗?娄托斯基宣布 了,你、你——已经被换掉,现在,由我来跳你的位置……” “你?”持续曼妙舞姿,她镇定问道:“你行吗?” “这……”关影尴尬她肆无忌惮说出真话,“我也知道不行,可是,日子就快 到了——我,我只有拼命练习了。” “你不必操心,我相信——该我的位子绝对跑不掉,我是无可取代的。” 顾面带微笑,一遍又一遍练习每个优美的动作。 关影有些许不悦,虽说自己功力不够,但也没差到上不了台面的地步! 寒着脸,关影问道:“我有差你这么多吗?顾,你真是太狂傲了!好歹我是你 最好的朋友耶!连基本面子都不给我。” “对不起!我是实话实说。关影,这次换角事件很诡异,一时我也说不清,反 正——我死也不会放弃。不好意思,你可能要失望了!” 听得一头雾水的头影迷糊地摇着头。“真是有听没有懂——” 就在此时,俄籍指导老师——娄托斯基兴高采烈进来。 “各位!郑重宣布一件事,本次公演仍然由顾担任女主角,而关影维持原来的 角色——” 众人惊愕不已,面面相觑,特别是关影的表情僵凝,勉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 看;而她却高兴几乎飞起—— 耶!太棒了!她忍不住旋转跳跃,像美丽的轻燕。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有钱有势如云亦翔,当真可以呼风唤雨呵! 只是转念一想,他既然兑现诺言,那么她所答应的条件,已绝无逃脱耍赖的机 会。思及此,纷乱恐惧如黑雾疾速向她笼罩,拿回主角位置,表示“交易”的时候 到了。 忐忑不安的思绪如翻的浪花般一波波袭来,很快便将快乐兴奋覆没,她黯然停 止跳跃,坐一旁,陷入沉思…… “恭喜人啊!你说对了,该你的跑不掉。”关影很风度向好友道喜。” 她情绪很复杂,纵使是交情亲密的手帕交,但对的妒意却难以免除。 这不奇怪!本来,关影就是整个事件中最是无辜的,以为天上掉一个好机会, 没料却是被耍弄一场。换角风波揭开对顾潜藏的那一丝妒嫉不满,并在不知不觉间 扩展到最大,她几乎快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也别难过,下次还有机会的!”她淡然回答。 “,我知道自己比不过你。看在咱们好朋友一场,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哪有公演前轻易换角这么多次?太不寻常了!这不是我们学校的作风啊!” “这……我……唉,很难向你解释——我真不晓得从何说起。” 顾的一言难尽,让关影内心嫌隙更深,满脑子胡思乱想。 “你……你连我都不能说实话?” “关影,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她胡乱搪塞关影的逼问。 匆匆闪避关影责怪的眼神,马上脑海又浮现出云亦翔邪恣笑容。 她的心好乱! ??? 几天匆匆过去…… 出乎意外地,云亦翔并没有立即找上门来。 顾稍微放下忐忑心专心练舞,偶尔心里还会侥幸揣测:或许他是唬人的,只是 吓吓她以惩戒自己的无礼而已。 像他那种有钱多金的男人,随便扫下眼,多得是女人急着要跳上他的床,根本 不会把高中小女生看在眼里,况且,搞定公演的事后,顾接着要面对她完全不懂, 也没有兴趣的新任董事长就任餐会—— 父亲的骤别,那锥心泣血的痛让她无暇顾及其他,连丧事都在吕凌刻意的低调 下草草举行。 曾经叱咤风云的顾常风最后一程,实在寒怆得令人心酸。 顾因过度悲伤故无力去计较,只觉三魂七魄全随着父亲走了,她一到没了父亲 领军的顾捷总部,即红着双眼直视父亲的遗照,喃喃念道: “爸!我成功了……这次年度公演由我担任女主角……我没忘记,您对我的殷 切期望——我一定拼命努力!爸,请保佑我演出成功。” 三三两两的与会者,让原该人声鼎沸,衣香鬓影的餐会显得凄清悲凉。 顾年纪不大,世态炎凉由此领略不少,顾捷大不如从前,过去一个小小忘年会, 动辄千人的热闹景况比起现在的门前冷落车马稀,怎不教人唏嘘感叹? 残酷的商界反应最直接,谁会浪费时间去参加一场过气的企业所办的酒会? “爸,你走得太冤枉啊!”顾沉痛无比地环视全场,视线落在社正德与吕凌身 上。 他们仿如一对夫妻,周旋宾客间,一个是父亲最得意的助手,一个是父亲的至 爱兼新上任的公司领导人,经关影几次提醒,她也动摇信心——杜叔虽是老臣,但 爸爸毕竟去世了,真不知他们两个会把顾捷搞成什么样子? “不能失去顾捷!无论如何要拼命保全顾捷。” 父亲临终的遗言,一再回荡她耳边。 “爸,放心!我会看好您毕生的心血,顾捷绝不会丢在我手上。” 抬起凝雾的眸子,她一次又一次向父亲承诺。 “哎呀!台云集团的大老板,是云亦翔耶!”几个年轻的女员工兴奋低呼。 顾闻言讶异不已,他竟敢来?睁大眼睛投视入口处,全身黑衣,满脸肃穆的云 亦翔意气风发迎面而来—— 果然是他! 他不但来,还很大摇大摆,丝毫无愧地跨大步走进来,那超卓气度,清俊面貌 把所有男女老少的目光都吸住了。 大概没有男人能把黑色穿得这样沉稳内敛,光华尽现…… 众人目睹他恭敬向各宾客行礼,再走到她面前,浅浅鞠躬。“顾小姐,你好。” 她回礼,冷冽如冰语气的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有脸来?” “很抱歉,你的意思我听不大明白。为什么我该没脸?我可是代表台云集团, 面子可大哩!” “哼!”她不屑别开头。 “,不可无礼。” 吕凌谄媚的笑容,完全忘记自己刚丧夫不久,还是未亡人的身份,拔高嗓子对 着云亦翔撒娇道:“云先生,不好意思啊,小女孩不懂事,你可别见怪!” “云总裁,好久不见!” 杜正德伸出手,与他重重一握。“上次合作,可惜失之交臂,不知何时还有机 会?” “很快,我相信很快!”云亦翔坚定锐眼望向顾。 顾回以狐疑的茫然,压根弄不清顾捷和台云之间有怎样的生意往来?失之交臂 的合作又是哪桩? 从他莫测高深的表情,可以臆测事情绝不单纯。 “顾小姐很聪慧。所谓,虎父无犬女,我很盼望有荣幸和她共事——” 他温温浅笑,似乎意有所指。 “以她的‘生意手腕’,我想比起顾老是青出于篮啊!” “唉哟,她啊,只懂跳舞,哪懂生意?云先生要有什么事,还是直接找我们妥 当些。” 吕凌大权在握,忙不迭撇清她这正牌继承人,而顾当然一听就明白他的意图— — 她不禁羞臊不已…… 他特地来提醒她的,提醒他们之间尚未兑现的“交易”! 恐惧缓缓在心底升起—— 望着他不可一世的傲笑,她当真后悔极了。 ??? 事实上,顾根本没空去想那桩荒谬交易—— 即使心里怕归怕,跟随迫在眉睫的公演而来,一连串应接不暇、紧凑繁重的排 练,过度自我要求的沉重压力,几天吃睡不宁的消耗,简直榨干她所有体力脑力— — 正式演出的前一晚,全体演出人员,莫不卯足全力最后演练,以求正式公演完 美无瑕。 “各位同学,时候不早了。我看大家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指导教授信心满满宣布:“回去好好睡一觉,我相信经过大家勤奋练习,明天 的演出肯精彩可期——今天就到此为止,收拾收拾快回家去吧!” 几乎累垮了的舞者各散去,惟独顾还不放心地对着镜子重复练习几个重要的动 作。 她要求自己一切完美,不是一百,就是零分。 “好啦,再跳下去,明天你会没体力上台的。乖,快回家去!” 娄托斯基和蔼地劝说,这个天分高又肯努力的学生她一直很看好,相信假以时 日,她会是扬名国际的优秀舞者。 “没关系,我再练十分钟。” “唉!真搞不过你,好吧,别太晚了,早点休息啊。” 妻托斯基无奈摇头,先行离开。她很清楚顾的拗脾气,若没练个够,她不会回 家的。 “老师再见。” 她头也没抬,把握时间一遍又一遍,翩翩舞动身姿,全神贯注的她,根本没发 现窗外有一个人已经偷偷看了她好久了。 “咳,你的十分钟,好像特别久啊。” “谁?是谁?”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差点儿吓破她的胆,下意识抓起挂在墙上的大毛巾包住窈窕 躯体,四处搜索声音的来源 “别怕,是我——” 云亦翔一身轻便的休闲服踏进舞蹈室。 那湿汗的胴体在灯光照耀下曲线毕露,随着优雅的舞姿展现魅惑的性感,他早 在窗外欣赏许久。 “你……你怎么,”她结巴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来看你跳舞,不行吗?” 他眼神充满欣赏仰慕。“再说,我是这所学校的名誉董事之一,为什么不能进 来?真没想到,年纪小小舞跳得这么好。” 长期练舞的关系,她修长丰腴的身材比别的女人更显纤柔婀娜,一举手投足都 叫他怦然心动;顾独有的,那属于舞蹈艺术家的性灵之美,确实敲开男人心底不被 发掘过的渴求—— 顾没想到气焰嚣张的他竟会如此诚心赞美,慌乱中不知如何反应,淡然回道: “谢谢你,过奖了。我从小习舞,做好我喜欢做的而已,没什么。” “走吧!我送你回家。”这是他真正的来意。 “不!不!我家司机阿福很快就来——” “刚刚我遇到他,让他先回去了。” 他牵起她的手,以很平常口吻的道:“我送也一样嘛!” “什么?你!你干嘛遣走我的司机?” 她心脏倏地收紧,神经线全结在一团,呼叫道:“好阴险啊!放开我!放开我!” 其实,她弄拧他的好意,一心以为他是来“要债”,没搞清楚状况就如惊弓之 鸟似甩开他搀扶的手。 “你干什么?我是看你累坏了,好心扶你……干嘛反应这么激烈?”他一头雾 水。“这么惊慌失措活像见了鬼?怎么啦?” 废话!他什么时间不挑,偏挑公演前一晚,她哪来的心情? “没什么!我不习惯搭不熟的便车,你不该擅自主张遣走我的司机。” 她十分不悦地责怪。 “一回生,二回熟。你有什么好怕?我也不会吃了你啊!”他奉献出诚意。 噢!这色鬼,如此月黑风高的晚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要命的是她已答应他 献出自己,能不怕吗? “但是……云先生!我——是想,我想自己回家——你不要理我!再见!” 仿佛遇见了瘟神似,匆忙背起背包往外逃。 “等等,我想——你误会了!” 他猛然想起他们之间的协议,急忙解释:“别怕,我特别从台北赶回来,其实 就是……” “不行!今天不行!” 她拼命摇头,双手激动挥舞。“拜托,不要逼我。” “怎么不行?我为了你,特别从台北飞回来——” 他想说的是特别飞回来替她加油打气。 “不管!管你从月球还是火星飞回来,反正,不行啦!明天,就要上台了。我 知道自己还欠你一晚,可是,求求你,不要今天晚上,好不好?” 她愁眉苦脸打断他的话,吞吞吐吐说出疑虑。 “欠我一晚?” “云亦翔惊讶她居然把这件事记得那么牢?! 整件事重头到尾,都只是半开玩笑的意气用事,一方面气她父亲固执,一方面 逗她好玩,他并没有打定主意非要她履约不可—— 他从不缺女人,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只是瞧她紧张的六神无主,仓皇失措 的可爱的模样,那羞得红通通的小脸蛋,敛眉颔首的魅态,直直搔得他心痒难耐。 他忍俊不住噗嗤笑出声。“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说,我也是个谦谦君子,岂 能强人所难?我真的是特地赶回来为你加油的!你别那么敏感嘛!根据过去使用者 的心得报告,和我上床可是很快乐销魂的——瞧你惶恐得倒像是赴刑场似的!啧, 太污辱我了!” “真的吗?” 她歪着脸研究他的表情,挂在嘴角的那抹似笑非笑,实在无法解读他内心真正 的想法—— “什么真的吗?是问和我上床的滋味?那得你亲自试过才知道喔。” 他没半句正经的胡扯,让顾羞赧得想钻入地底去。“哎哟!你……你很讨厌耶! 我是跟你说真的——” 他拉着她往停车场走,一边回答: “我也是说真的!我特地从台北飞回来为你加油,不是要押着你陪我上床。别 忘了,我是赞助商,出钱的人当然希望买到最好的东西。明天演出成功与否,关系 我台云的声誉,身为老板当然要好好关心一下。” 顾看他认真严肃地关心演出,似乎把那交易远抛脑后,遂大着胆子试探问: “那……那既然你也,不是,非要不可那……那,我欠的可、可不可以,不算 数啊?” 云亦翔莫测高深笑道:“上车吧!你应该早点睡觉休息,不要做白日梦。” 这算什么回答?顾有听没有懂,又问:“算了啦!好不好?你何苦为难我嘛! 天下女人何其多?少我一个不算什么,对不对?” “算了?”冷哼一声,系好安全带,“咻”地奔驰在笔直的公路,他以严肃口 吻道:“小姐,你凭哪点说我不是非要不可?你不会是反悔了吧?我可是已经收过 订金了!” 他加快车速,单手邪肆搂抱她的臂膀。“小女孩,这个社会是讲法律的,你签 了字,却要反悔要赖,相不相信我有办法让你明天上不了台?我可是很认真——” “我、我……可是——啊!你开慢点行不行?” 她面如土色,脑中蓦地闪过干脆出车祸死掉算了!转念又想:明天,她的美梦 就要实现,盼了多久啊!岂甘心这样放弃? 这局势显然无法挽回,自己的承诺她又无话可说,惟有让懊恼矛盾的泪水在眼 眶堆积。 慢慢地,她晶莹泪滴如珍珠般滚落。“为什么?你……你非为难我不可?” 她的泪让他揪心,也不知是什么心态,爱逗她又舍不得她难过流泪,活到三十 几岁从不曾有过这样奇特的心情,不禁伸手温柔拭去她的泪。 “咦?那是你亲口答应的,没人勉强你!乖,你放心,别怕——我不是没品的 急色鬼,男女之间那种事,强要也没乐趣,如果真要发生,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 绝对绝对不勉强你……可以吧?” 心甘情愿?怎么可能?根本是天方夜谭嘛! 先不说她有多讨厌他嚣张狂傲的个性,光间接害死亲爱的爸爸这点,就是不共 戴天的仇恨。何况,他还仗势胁迫夺取她的贞节,就算他的外表家世够优,她也不 相信自己能和杀父仇人水乳交融做爱做的事! 老天! 她不由得怀疑当时自个儿的脑袋是给雷轰傻了?还是给卡车撞成浆糊了?怎么 会允诺失身辱格的条件? 不知叹了多久的气,家门已在眼前—— “呐!到家了,别哀声叹气的。记得早点睡!明天全看你的!加油!” 云亦翔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送她走一小段路,温柔叮嘱:“不要让我失望!” “你……明天会来吗?” 关上大门前,她无意识地问,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样问好像自己很注意他 似的。 “我去不去,你很在意吗?” 在意吗?不在意吗? 怪了!她问自己:干嘛对他有感觉?他是仇人呐!为什么要在乎他的一言一行 呢? 顾听见清晰笃实的心跳声,明明红着脸,却以轻挑的语气道:“去!鬼才在意 呢?我只是,随口问一下罢了!我管你来不来。” “喔?真的?那你干嘛脸红?” 尽管月色灰暗,他仍能看得见她红扑扑的脸蛋。始终散发神秘吸引力的苹果脸 蛋,他多想多想俯首亲她一口! “哪有?你乱讲!不管你啦!” “砰!”雕花大门猛地合上。 她果然招架不住,索性关门,结实赏他一顿闭门羹,云亦翔痴痴望着紧闭的铁 门,傻傻笑着,仿佛回到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心仪的女孩随意一颦一笑便激起他心 中悸动涟漪,久久不息…… 看来这个辈分上算是世侄女,原只想逗着开心的十七岁小女娃,不知不觉间已 然攻占他紧锁多时的心——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