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夜,金宅仍旧灯火通明,但按摩室显得昏黄阴晦,他并未先行淋浴,只是站 在吧台前静思。 门悄悄地打了开来。 水漾情踩着轻巧的步伐走了进来,看到他似孤寂的身影,她竟有一股冲动,想 从后方将他牢牢抱住。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低声招呼—— " 金先生,我来了。现在就开始吗?" 她极其小心地取出精油瓶。 他缓缓地旋转高脚椅转向她,透着光影看着让他分心、思念,却又放不下的人 儿…… 说不出那股悸动是什么,只知,她真的走进他的心坎里! 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伤神过,她是第一个。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但却不想让她从指缝间溜走。 让她来为自己按摩,也许是借口,使他们能有更多独处的机会,以为只要见面 多了,就会对她腻了,没想到她竟似罂粟,让他一再沉沦,无法自拔。 " 金先生?" 见他不语,她又唤了一次。 " 我想,今天我们俩都放松一下吧。" 他举起酒杯走近她。 " 我们?"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显得有些无措。 " 对。" 他肯定道,放下酒杯,将她拉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那如电流的麻颤感,迅速地在彼此心间传了开来,她想抽回,却又矛盾地不想 移开。 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因为,杰飞就要回来了,金皓天是他的客户,她没理 由巴着他不放。 " 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谈谈,也许今天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彼此。" 他意有 所指地。 " 你——" " 听着,漾晴,我下面要说的话也许骇人,但我只有一个目的,对你或对我应 该都有益处。" 他正经地说。 " 你想说什么?" 不会又是下午的话题吧? " 我觉得你怕我,对吗?" 他突然问道,犀利的双目没有放过那闪躲的绮美容 颜。 " 我——没有。" 才怪! " 哈——原来,你还是小木偶。" 他笑了。 " 小木偶是男的,应该是你。" 她反驳。 " 木偶是不分男女的。" 他还是将她一军。 她又结舌。 " 那天,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问得慎重。 又来了! 当然不是,只是—— " 那天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反问,也想解开心中的那个死结。 " 嗯!你比我想像中的聪明。" 他不禁又将她和水漾情的反应连在一起。她们 还真像! " 我本来就聪明。" 她微微嘟起朱唇,格外娇俏动人。 " 可惜在这件事上不够聪慧。" 他妄自下了评论。 " 你观察有误。" 她纠正他。 " 难道你不爱他?" 他的心跳在加速。他希望是这个答案。 " 这是私事。那你爱那个送你名牌礼物的女孩吗?" 她又追问。 " 这也是私事。" 他学她,依样画葫芦。 "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她旋即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了下来。" 你应该不是个冲动、易怒的女孩。" 他 拐着弯指正她。 " 我的确不是,除了碰上顽石才会反弹。" 她好恼自己,也气他这么对待自己。 " 我若是顽石,也是九九九纯金石,值得你收藏。" 他若有所指地说。 " 你——" 她再次结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是什么意思,端看人怎么想。" " 我从不作非分之想,除非,那块石头认定我是他不可或缺的伴,否则,我不 会以身试石,否则,那只是以卵击石,最终落得心碎,我的过去教会我,要好好珍 爱自己。" 他再次笑了。 他终于知道,他为何会这般思念与恋慕她了! 不单因为她的美,而是她的自我尊重、自我珍惜;在该坚持处坚持,在该柔软 处柔软,这就是她的优点。 " 如果,那块金石愿意来就你呢?" 他暗示道。 " 什么!?"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 就是你听见的。" 他肯定地复述。 " 可是——" 她慌了。 " 那么,我们来谈谈另一个问题。" 他连情爱也谈得那么冷静,令她有些失落,因为这和她的期望有些落差。 她希望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被哄、宠,而非计算——利润。 虽然,这是她最擅长的! 但这件事,若也以计算的头脑来谈,她真的有点失望," 你——谈什么?" " 你爱他吗?" 他切入问题重点。 " 我也要问你,你爱她吗?" "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再讨论其他问题。" 他不容自己的问题打断。 她的心拧痛了起来…… 她爱这个男人,却对他的霸气难以消化,对他不落实的情感头疼,对他的" 公 事公办" 无力又无奈。 她察觉这杯情酒,是苦酒! 她到底要饮还是不饮? 她还是回避着他的回话。 " 请你转告那块金石,如果他确认我是他的唯一,请他带着他的金石来找我。 另外,我也要告知你,杰飞——你的按摩师,后天就可以复工了。谢谢你这些日子 对我的包涵。" 看了看手表,一小时已到," 多保重,金先生。" 遂收拾桌上的东 西,准备离去。 "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那个男人?" 他朝那已拉开房门的人影大喊。 她却没回头,深喟了声后,低语。" 你也没有给我答案,我们扯平。" 之后, 便掩上门。 " 你走!你走!你走啊!只要有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啪地一声,酒 杯被扫落于地,雪白的长毛地毯立刻滟红一片…… 她当然听见了他的话,登时心如刀割。 原来,她在他心中和一般女子一样,只要有钱,就可以得到! 他现今对她感兴趣,是因为她的坚持与不屈服,亦如当年打动他认养她,是因 为她那双淡漠的眼神,勾起他一时的心软。 如果,她真的遂了他的心愿,和他在一起,之后,他腻了,也会如丢了一件衣 裳般将她丢弃。 她不想让他忘了自己啊! 。 她希望他永远将她烙在他的心版上! 但……恐怕是奢望了。 驾着车子,她奋力疾驶,似乎想甩掉麻烦,天空却在这时下起大雨,哗啦哗啦, 越下越大,仿佛为她哀悼似地。 讨厌!讨厌!她讨厌下雨天!双手用力敲着方向盘,像在发泄。 就在这时,车子竟然熄火了。 她连忙按下闪灯,以免后方的车子吻上她的车子。 她再一次尝试发动车子,但车子却怎么也发不动。她只好打开车门,试图检查 引擎,大雨却倾盆而下,连雨伞也拿不住,她索性丢了伞,看看能不能修复它。 当然,还是无功而返。 她只好钻回车内,拨起道路救援的电话。 但对方竟然告诉她,一小时后才会到! 在这一片前不着、后不着店的路上,她真怕遭到歹徒洗劫,只好先将门上锁。 雨越下越大,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仍不见救援车来。 她又打了一通电话,结果这次竟然投人接听,气得她冲下车大骂—— 为什么连老天爷也与她作对? 输了爱情,连用来逃跑的工具也不给她,为什么?为什么? 她哭了,心伤地蹲在地上哭着…… 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那纤弱的身上,孤灯下,她显得好无助。 雨和泪,在此时已分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突然射来一道刺目的光线,而且逐渐向她逼近,她这才 从雨中回过神来。 " 喂!有人叫道路救援吗?" 一名美国大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起身挥挥手,但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免 于摔跤的命运。 大汉终于走出车外,关心地问道:" 小姐,你怎么站在雨中?这样会感冒的! " " 谢谢。" " 你可以开车吗?我要将你的车先吊起,但还需要你帮一点小忙。" 他不放心 地问。 " 我可以。" 她勉力而为。 " 真的?" 他很怀疑。这个女人身上的肉,大概只有他的老伴的二分之一,也 许三分之一。总之,瘦得可以,只怕这场雨已经剥夺掉了她的体力。 " 嗯。" 她试图振作道。 " 你还是上我的车吧!我自己来。" 他将她推往卡车右边的车门,几乎不费吹 灰之力地一把将她送上前座。 " 谢——谢。" 她已气如游丝。 " 不客气。我只希望你别昏倒在我车,免得我的老婆人人误会。" 他还幽默地 说。 " 我会很努力不昏倒,因为,我也要回到我老公的怀抱。" 她说谎,因为,她 已经濒临昏厥的边缘,可不想给男人有任何机会她便宜。 他显然不相信她的保证,于是好心地建议:" 你住哪里?我先绕道去你家,再 将你的车子送修。" " 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天使。" 她感觉出他的真诚,于是交出救援的卡片,上 面有她的地址。 " 你一定没见过这么胖的天使吧!" 大汉呵呵地笑着。 她也笑了,笑得很无力。 因为,她昏眩得需要天使平安送她回家。 三分钟后,大汉处理完一切,就将水漾情送回了住处。 " 你真的不需要我替你叫医生?" 他忧心忡忡地补了一句。 " 谢谢你,你真是一位最棒的天使,我家里有药,放心吧。" 她致意后,便关 上门休息。 一将湿衣服脱掉后,她随便套了件睡衣,倒头就睡。 她真的好累,而且她的头好重,似乎有许多小星星在上方打转…… 昨夜对金皓天而言,也是一个失眠日。 在水漾情离开后,他就后悔了,可是任他再怎么打电话就是没人接听。到了半 夜电话也没人接,于是他陷入从未有过的疯狂状况。 一想到她可能投入那个男子的怀抱,他就无法自已地彻夜狂饮着酒,直到不支 倒地,还是管家将他扶回床上的。 但醒来的刹那间,他口中叫的还是她的名字! 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 锐不可当". 他败了! 败在一个名唤漾晴的女孩手中。 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对她不是一时的新鲜与渴望,而是魂牵梦、情丝难断。 如今坐在办公桌前,他没有半点工作情绪。 八点已过,竟然不见水漾情来上班,他的眉心不觉地蹙了起来。 刚进公司就偷懒,太不应该了! " 叩!叩!"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也打断他的诅咒。 " 进来!" 他冰冷以对,心想该是那不知感恩的水漾情来上班了吧? " 金总裁,有件事必须向您报告。" 走进来的却不是水漾情,而是他私人的会 计师马提。 " 什么事?" 他也很惊讶,因为,马提很少来他的办公室。 " 国税局来查你私人的帐目。" 马提道。 他微微挑了挑眉,一脸不以为然。 他从不逃漏税,有什么怕人家查的!也许这正是所谓的树大风,财大招事。 马提当然明白他的为人,只是,既然人家找上门,他们当然得笑脸相迎,再怎 么说,能在平和的情况下解决事情,是最好不过。 " 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将您近五年来的帐目整理出来,并将您乐捐的纪录一 并附上,保证那些找碴的国税人员无话可说。" 同时,他也将资料往金皓天的桌前 一放。 金皓天打开料资夹,但手中的笔不慎划到,出于下意识的动作,他瞄了那地方 一眼。 " 漾情。水!?水漾情?这个人名——" 他彷若被电殛。 马提看出他的疑惑,于是解释:" 这个女孩就是您一直认养的孤女啊。不过, 两年前她满十八岁了,所以,就终止认养。" 美国的法律,十八岁即为成人,自然 不能认养。 他知道金皓天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 那她现在在哪里?"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在何处,她和他办公室的水漾情有没 关系? 他依稀记得水漾情曾透露她是孤儿,这中间是否有关连? " 这我就不清楚了。如果您想找她,我可以透过朋友找到她。美国不就这么丁 点大。" 他自信地夸口。 " 那就有劳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下去吧。" " 那我走了。" 马提退下。 他又按下秘书的电话,劈头就问:" 水漾情为什么还没有上班?" " 她并未来电请假。" 对方回答道。 " 马上查出她的下落。" 他的心忽然有些烦躁。 只是一个精算师而已,为什么会让他的思绪脱序?而且火热的感觉一路烧向他 的喉间,仿佛……他病了! 烦归烦,他还是打开电脑,准备为即将展开的厮杀而努力。 就在他看遍了收件匣的每个来函者的姓名,就是没有看见杨金的信件后,烦躁 与不安的情绪越泛越大。 杨金这一个多用来,几乎是日日写信给自己,为什么今天也和漾晴、水漾情一 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三个人在一夜间,全像是从人间蒸发似地不见了!为什么? " 嘟!嘟!" 内线的电话却在这时响起。 " 说吧!" 他按下通话键。 " 漾情,水小姐的家中电话与手机全无人接听。" 人事部的美籍秘书不甚流畅 地唤出水漾情的姓名。 "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突然有所领悟,只是要从别人口中得到证实。 " 漾情。水小姐,她的家中电话与手机都无人接听。" 秘书再次复述。 漾情、漾晴、水漾情、杨金…… 以老美的口吻念出来,全是一个音——漾情! 她们难道是同一个人? 他顿时唤住秘书," 给我水漾情及按摩师漾晴小姐的电话。" 三十秒钟后,秘书的口中传来两组相同的电话号码。 原来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难怪,他第一次看水漾情的背影,就觉得她与漾晴 十分神似,也察觉她们在困扼时的反应相同。 至于杨金," 他" 两次缺席都是在漾晴与水漾情有异状的时间内! 老天,这个女人如此千方百计地接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求财? 应该不是! 如果是,在他要求她成为他的女人时,她大可应允。 然而她不但不同意,还宛若心碎地夺门而出。 那她会不会就是他收养多年的小孤女? " 铃……" 他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一见这组奇怪的号码,心头就有底了。 " 喂,我是金皓天。" 对方正是他委托查漾晴背景的神秘客——夜影。 此人可以说是非常神秘的侦探,无人知其住所,行踪飘忽、难以捉摸,要不是 火耀司老头的黑道背景,恐怕要请出这号人物绝非易事。 " 金先生所托查的人已有结果。" 声音似乎是经过音波切换过。如此,买方是 很难察觉他是男是女、是老或少。 " 待会见,我会将尾款汇人你指定的银行。" 他爽快道。 " 谢谢你。漾晴,本名水漾情,母亲是中国人;父不详,应是南美人土,自幼 即被您——金皓天先生认养,曾寄居在十字会的专属收容所。她二十岁即取得财经 博土学位,是个少见的天才女子。" 他突然打断他的话," 那她现在在哪里?" " 昨天已到你的公司上班了。" 真的是她!? 水漾情不但是漾晴,也是他收养的孤女! 夜影又接着说:" 据我的了解,她也是电脑解码的高手——杨金。不过,这点, 我还要再三十分钟才可以完全确认。" " 不用了。" 因为他已经完全知道了。 " 那好,尾款减价百分之二十。" 他答得俐落。 " 还是整数。你给我的答案已足够了。" 他的心澎湃激荡。 漾晴——水漾情你现在在哪里? " 我从不多收客户的钱,为了公平,我将她的近照至你的电脑中。" 不一会儿,他从收件匣中看见那抹俪影,一颗心狂跳个不停,像个火热的少年 期待与心爱的女子共效于飞般焦躁…… 挂了夜影的电话,他又按下内线键。" 赶紧将水漾情的地址给我!" 一分钟后,他抓起她的地址,火速冲向停车场。 他从不知道挂心一个女人是这种心情! 他一直以为金钱万能,有了它,要什么女人没有?可是,如今他坐拥金山银库, 华尔街也被他踩在脚下,但是,他却没有得到心爱女子的爱! 她躲起来了! 不管是漾晴、水漾情、杨金,还是那个几乎他遗忘了的小孤女……" 她们" 全 不见了。 她的不告而别,令他这些年来一直引以为傲的金钱王国,在顷刻间倾倒了…… 因为,她让他顿悟到,金钱也有买不到的东西! 那就是——真爱! 那是她教会他的。 他要去寻回曾经因愚而错失的挚爱! 也要她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为什么要招惹他,却又舍弃他的答案。 呼啸的尘烟,载满了他的期待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