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我不敢相信那天我是如此的斯文同她说了那些话,还石破惊天的给她吹奏了一 曲并且外送了一首。当我徜徉在夏日的黄昏里,躺在绿莹莹如油的草地上时,我就 想大概是源于我曾经对她的二摸之情吧,尽管过去了一段岁月,这情的余韵还在。 事情是在四年级夏日的一个清晨,初升的太阳照射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露珠打 湿了小草,小草羞弯了腰,头点地。 学校得到消息,上午教育局的人可能要来,他们来不是查学校做了多少业绩、 创了多少收成,是为了查学校有没有“黑市学生”——没有学籍或者因为借读而没 有学籍的学生。对学校现有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学生进行一次摸排、扫荡和肃杀。很 不幸,我荣登三甲被列入黑名单捕杀之列,王亦敏同样不甘落后尾随我壮烈出逃。 老师让我们上午出去躲躲,暂时避避风头,下午第一节课铃声想起的时候再回来。 我像是夹着尾巴做人,背着班级四十五双嘿嘿大笑的眼睛拖着书包,灰溜溜的 出了我为之留恋,装满知识和友情,以及懵懂爱情的教室。我日夜眷恋的课堂,我 的桌子、桌面上痛苦的掺和着欢乐的龙飞凤舞的字迹,我的板凳、凳面上刀刻的痕 迹,我将暂时同它们告别上半天,我知道你们不舍,不要担心,半天后我会回来的。 出来无聊,好明媚灿烂的阳光,难得有机会,在上课期间,好好打量下这般时 刻,这样的青葱阳光,真是尤其的美丽,身体暖暖的,心眼暖暖的,头发也直立起 来,好好的晒一晒发根,发隙间油油的的虱子,晒死你们。 寻思,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闲逛一阵,在小卖部里同别人打了一盘台球,赢了, 不用付钱,顺带赢得一支“龙泉”的烟;嗑了五毛钱——一两瓜子;买了四块卤干 子,一边吃干子,嘴里一边念叨着“阿三子,偷钱买干子,被妈妈逮到着,屁股打 像红枣子。”吃得口水直流,因为干子是咸的,跑到学校东头听说有一个老奶奶在 其处咳过血的池塘,掬了几口水下肚,以充咸味,管他谁咳过血,拉过屎撒过尿, 也照喝不误,什么叫饥不择食,这就是红军长征的精神。 看着腕上假的防水电子表,显示“10:38”,听一下报时“现在是、上午、十 点三十八分”。不错,挺温柔的声音,挺不懂的,咋这么温柔的声音不去唱歌当明 星出专辑,偏偏要来给这破电子表报时呢,真是大材小用了。八成这电子厂老板是 个蠢材,没读过多少书,看人招人,像当初不好好念书,知识统统念到书面子上去 了,真是浪费人才,对人才大大的浪费。不知道这女孩的父母是怎么想的,难道也 是书读到书面子上去了?确认了下,的确是十点三十八,离下午两点的课还早远的 去了。无聊,无聊,跑到学校东二百米外的东塘河滩上的菜地,挖了三个足有五两 来重的萝卜,坐在河滩的草地上没剥皮就放开了吃,挺甜肉也挺嫩;萝卜下肚还是 不见饱,远远看赵家塘,在阳光的触摸下一片勃勃生机,茭白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 招摇来招摇去,心生痒痒。一不做二不休,奔过去掰了一些茭白来吃,可劲的往包 里塞,包里放了书后,剩下的空间尽量的利用,塞满茭白,老师说过资源要合理利 用,切忌浪费,浪费资源就是变相浪费自己的生命。就在我掰的起劲之时,听到池 塘那头传过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谁?”我一句话如鞭炮般放出去,那边没了动静。 “谁?”后来我想我也真是大胆,当时我可也是一小偷,如果当时是栽种茭白 的主人那我可就死定了。可能是我掰茭白掰的太起劲了,忘记了是在偷,所谓乐极 生悲,估计可能就是这么样的。我也太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了,不好意思,对于年 少的事情,我在此检讨下,我不应该这样肆无忌惮的喊叫,做贼就要有做贼的样子。 所谓魔有魔道,贼有贼道,而贼的道就是要做事不出声,出声也要嘘着音。 池塘是干着的,只在倒掉的成片的被掰过的,或者掰完了的茭白梗子下面汪了 一点水。我左手捂着满书包的茭白,右手在丛密的池塘里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拨出 一条路走过去,随着我一步步的靠近,那边的几棵茭白的叶子不住的晃动起来,不 像是风吹的,风是吹过来又吹过去,如嗑了摇头丸,而此刻那棵茭白的叶子向一边 倒去,估计他靠在上面一时紧张正在往后面仰躺。 拨开最后一片茭白,我惊愕了,是如我般壮烈出逃的王亦敏。 “哦,是你啊。”她没有说话,平时她的话就不是很多。 “你怎么也来掰茭白啊。” “不是我要掰的,是我弟弟吃,非要我掰几个带回去给他吃,可不是我想偷的。” “哦,真的吗?” “嗯,不信,这些给你。”她将手里的几根茭白伸向我。 “我不要,我要这个做什么,我这还有一书包呢。” “不然,你不相信不是我偷的。” “你给我也没用,我知道又没关系,老师知道了就不好了。” “给你吧,我不掰了,让我弟弟馋死算了。” “那怎么行呢,你弟弟多小啊,你怎么连他的小小心愿都不能够满足呢。”果 然她仰躺在茭白上,她依然仰躺在那里,因为仰躺裤子和茭白发生摩擦,裤子褪到 小腹,露出雪白的肌肤,这一刻我再次对她动了歪念头,顷刻忘记曾经被他跛子腿 哥哥打过。 我爬着杆子上树,顺着鼻子上脸,如从前忽悠王雅娴般故伎重演。我分析,她 平时就不爱说话,胆子又非常小,女孩子胆量一般都是很小的,个别胆量大的,绝 对是个千百年来的例外,如果我忽悠她做那个事情,应该是不会东窗事发的。 我便忽悠她,如果这个偷窃的事情被老师知道了,后果将不堪设想。而我是个 坏学生再做一件坏事也没有多大关系的,就像我欠你一块钱再跟你借一块钱还是欠 你钱是一样的道理。坏学生最大的特点就是皮厚,而老师从来对皮厚的学生不敢怎 么样,因为他们都是有孩子的,有孩子的老师做事都是有点考虑的。我告诉她,你 是个好学生而且是个优秀的学生,被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不好,不说别的肯定 影响你的成绩,肯定影响你期末的奖状。我再告诉她,这件事情除了你和我知道外, 就没有别人知道了,而想不让别人知道,就只有求我不要说出去。我不能保证哪天 同别人聊天聊的起劲,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的结果你是晓得的, 电视上天天演的海飞丝广告你看过吧,结果就是大家都知道了。天下肯定没有免费 的午餐,求我做这件违背我良心的事情,肯定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因为我担当了 违背良心的责任,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给我点甜头,我估计老来不至于不 得好死的。之后我便害羞的慢慢吞吞的不好意思的,提出了我的小小的简单的要求, 人应该在无耻中得寸进尺。 “你考虑下,看着办吧,看看是哪个划来些。” “同时希望我的要求你可以谅解,我也不容易。希望你不要告诉你哥哥,想象 上次,我们玩的也挺有趣的。” 她抿着嘴避开我,跨过我的肩膀,看着远方,看着蓝蓝的明媚的天空,经过蠢 蠢的分析,估计好像是我分析的这样的,便沉重的点了一下头。 “你真的确定不告诉你哥哥?” 她点了点头,看来女人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感性用事的。 等到她真的答应我了,我又开始有点紧张了,变的不知所措,像是一只猴子面 对母猴子红红的屁股,失去了心中的信仰,晕头转向找不到中心和北了,忘记了繁 衍的责任;像士兵用枪瞄准了敌人头心的那一刻犹豫起来,该不该杀掉一个老母亲 深爱的孩子,妻子深爱的丈夫,孩子深爱的父亲,这一刻瞬间变得残忍起来,而当 时的我就是怀着这样的感受,一步步一点点弯下高贵的腰朝她逼近。 她很顺乖的倒躺在茭白上,闭上了美丽的藏着天堂、花朵、梦想和阳光的小眼 睛。我饥不择食般倾倒在她的身上,在弯腰的那一瞬间,因为我左手的松开,朝向 另一个美丽的目标进攻的一刻,书包的茭白如水般倾泻出来,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管那么多了,美人当下,物质靠边站。就在我抱着她翻滚的时候,我的下半身突 然感觉到一汩水往衣服里浸,我赶忙起来,仔细看,他妈的掉进了池塘里挖出来洗 拖把的坑中,而这个坑正好被茭白梗子盖住,偏偏我兴奋的翻了个身,压塌了梗子, 她趴在我身上一点事情没有,反而增加了我的重量,使我落的更深。 我一个鲤鱼挺“嗖”的越地而起,她被我带倒,一屁股做塌了旁边的几根茭白, 一根茭白因为茭白梗子弯下去的弹性,“嗖”的弹出空中,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 弧线,落上池塘旁边盖着整齐青褐色瓦片的小屋的屋顶蹦了几蹦,若一个调皮捣蛋 的孩子。 做肯定是没有心情做了,第一次“强奸未遂”,主角愿意,我却不愿意了。一 个字,苦;什么苦,两个字,命苦。她靠在茭白上哆嗦,变得有点不知不措,似乎 对我的强奸未遂表示了极度的生气。女人,如果你千辛万苦说服她,让她做她不愿 意的事情,在她答应之后,你又不去做,她肯定是要生气的,人都是有点脾气的。 正如你在地摊上看上一件东西,你同摊贩兴高采烈的还价之后,突然来一句不买了, 人家不拿刀跟你急就不算是亲爹娘养的。 “算了吧,算我是没有福分。”我将这句话甩过去,她没有言语。 “不过你也别这样,可能哪天我给你补上。” “你相信我应该会给你补上,如果不忘记的话。” “你起来吧。”于是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我弯着腰拧着裤腿上的水一瘸一拐的 样子走出池塘。 “这个给你。”完全没有了兴致,我将一书包的茭白给了她。 “地上还有一些你自己捡吧。” “下午见,壮烈出逃的姑娘。” 看一下表一点二十分,时间过的真是快,尤其在你遭遇爱情的时候。多年后我 恋爱的那会儿,同刘伊凡拥抱在冬日的风口中,丝毫的不觉得冷,当我们一个吻吻 完,四个小时如擦一根火柴般瞬间流逝而走。恋爱期间,时间真他妈的不够用,恨 不得点上蜡烛日日夜夜抱在一起,那叫一个痛苦和酣畅淋漓。 这一天的下午我按时来到我眷恋并为之依恋的课堂,我发现王亦敏的位置空着, 第二天她来上的课。女孩子遇到这件事,估摸是需要一下午的时间,去沉淀下心情, 想到这里,我就有点释然了。 每天放学后的放牛是我们的乐趣,一生的放牛生涯,我们永远为之怀念。我爱 这头老牛,爱它伟岸的身躯、曾经矫健的蹄子和英姿飒爽的牛毛,比爱女孩子更爱 它,比爱男性朋友更爱它,比爱爹娘更爱它,比爱我家的阿猫阿狗更爱它,至少她 可以让我骑着,并且有种飞翔的感觉,而且很乖。 任何一个生命最后的归宿,终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只不过结束死亡的手段不 一样,有的是用刀子;有的是同风驰电掣的汽车开玩笑;有的是蒙受不白之杀;有 的是生活没了态度,无法直面惨淡的人生,与正视淋漓的鲜血的勇气;有的干脆就 是活该早该去亲吻死亡;剩下的是因为人生在世的死亡期限的到来,不得不上黄泉 路,这些人会悔恨,会悔恨自己怎么不能如孙悟空般去阎王殿划掉生死簿上的姓名, 这样就可以目睹自己的千秋万代了。 牛儿在这个秋天病倒了几天,在几次医治无效的情况下,大家一致说要宰杀了。 “可能是老了。” “可能是老了,实在不行了。” “就算它有那个为你犁田的心,但也没那个力了。” “你现在杀了它,还好,省的它病着痛苦。” 外公犹豫了几天,最终决定早早结束牛儿的痛苦,当天的夜里外公流下了泪。 牛儿是在这个秋天死的,我为它取了个名字——牛秋天,以纪念这只曾经载我 打马野外的老天。 杀掉牛秋天那天,是一个美丽的上午,晴空万里,天空蓝蓝的如处女的眼睛, 我一直认为处女的眼睛,有着不同于那些处女的别样的美丽,不似那些结了婚的幽 深的老井。结婚了的女人,若一口幽深的井台上生满青苔的老井,一眼看不见底, 不能够轻易下去试探深浅。虽然有可能它一不开心,猛的涨水淹没掉你,葬送你的 身价性命。不乏一些的胆大的人,偶尔会耐不住寂寞抑或挑战难度,去这样的老井 里打上几桶水。结果难免要落几个桶在井中,藏了几只桶的井自然有点不安分,在 自己主人打水的时候,井很容易就混浊了,使得自己的主人不开心,主人的主人怨 声载道。 牛秋天前夜已经被拴在一块存在了几十年的,足有五百斤重的大青石上,青石 的上方被掏出一个很大的凹槽,是供平常牛秋天喝水的。牛秋天静静的躺在青石旁 边,可能它已经从人们的言谈举止中,知道因为自己的年老体衰,明天将要被杀的 事情,因此显得特别安详,静静的赏着最后一个美好的夜晚。时间是初八,月牙儿 挂在天空,明晃晃的像一把牛刀,可是这把牛刀有刀刃无刀锋。 第二天外公起了个大早,在院中摆上了香桌,摆了些水果和一把稻草,桌子中 间放上了一只香炉,香炉里装满了从灶间掏出来的草木灰。村子里杀过牛杀过羊, 可是从来没有杀过牛那么大的牛,听说杀牛是要祭天的,外公早早的祭了天。早饭 过后,外公请来了杀牛匠,杀牛匠跳着一个筐子,筐子里放着一把足有一尺多长, 前半截沾满干硬牛血,后半截在阳光照耀下明晃晃的杀牛刀,杀牛的人和杀猪的一 样,杀一只牛除了要杀牛费,剩下的牛肠和牛毛统统归他们,他们挑着筐子就是装 这些的。 “来了啊。” “来了,大爷。” “大爷,什么时候杀。” “过晌午后吧。” “哦。” “你先歇会儿,我给你们倒杯茶。” 牛秋天从看到杀牛匠后开始闭上了,它的那双大大的汪着眼泪的眼睛,就像那 些被我污秽的女孩子,看到我宽衣解带的动作都闭上了眼睛。她们都知道接下来会 发生什么,已经不需要用眼睛去见证了,用心感受就可以了,用眼睛感受会使心更 加疼痛。 全村人都知道牛秋天要被杀了,统统围过来看杀牛,一是他们从来除了只看见 杀鸡杀狗杀猪杀鱼没见过杀牛;另一方面杀了牛,就可以以低于市场的价格,买一 些牛肉回去解解馋了,虽然是一头老牛,但肉不一定老。就像人家说毛小虎的奶奶 老了,她会争着说:“人老了,怎么样,我人老心不老。” 因为年老这个不争的事实,牛秋天没有躲过死亡,外公用祭天的方式,对它的 一生进行了安葬和由衷的怀念。随着杀牛刀插进牛脖子,牛秋天如塌了的山一般重 重的倒了下去,它没有如猪一样拼命的嘶叫。 “看来牛就是牛。” “看来猪就是猪。” “像牛这么拼命干活的畜生,死了都没叫一声,猪那个好吃懒做的东西,临死 了还哭叫的不行,真是个畜生。” 这些是村人对牛秋天的评价,说明牛秋天活得还是比较有价值的,不枉我对它 的深深的一片爱,一个牲畜难得在世上活得有价值,这已经很不错了。 十四岁的秋天,我的牛儿去了,去野外放野火,成了我们的乐趣。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