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我的十六岁,高中,花季,天空,蓝色,出着太阳,微笑,下着雨。 我的十六岁,外婆家的棉花因为被我锄了几锄头,苗断百根,减了产。 我的十六岁,我再看了一遍小说《花季? 雨季》,知道了一个叫郁秀的高中生 可以写出一本很受欢迎的小说;我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懂得生命可以如此 的顽强,我决定将我好色的天性,顽强的发展下去,不能够被高中的化学硫酸腐蚀 掉我好色的天性。一时兴奋,准备写一本《傻逼是怎样炼成的》书来,天天在写, 天天在写,天天停留在五千字的坎上。可见,动笔杆子决不是我的强项,动手摸女 人才是我的本行。等到我积攒起信心开始接着奋笔疾书,《笨蛋是怎样炼成的》出 来了,我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傻逼是怎样炼成的》、《情妇是怎样炼成的》,慨 然搁笔;我看了《十六岁的花季》,高中生活可以如此的丰富多彩,张扬而有趣, 高中生也是这么好色、抽烟、混沌的。 男人看女人的胸部,就像女人看男人的胸肌,是一样的感受。整个街上洋溢着 这样的理想,满街的人,满街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少,满街的人都在看,翻开呆滞 的眼睛,八成都是在看男人或者女人。 在过家家上始终不同意我做医生的许莞尔,初中毕业后,去了浙江,半年后听 说应聘到一家幼儿园做教师。非典型肺炎期间回了一趟家,回来有咳嗽的症状,被 学校辞退,应聘到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一年后听说她学会了开车,学会了弹古筝, 学会了跳拉丁热舞,学会了喝酒,学会了炒股,学会了恋爱。买了一套2000块的衣 服,买了一块价值三万的手表,就是没有发大财,钱都被花掉了;谢小雅同许莞尔 一样,在家庭的大力支持下,选择初中毕业后出门闯荡四洲,跟着她的一个小姨去 了北京。我大一的时候买了手机,她发短信告诉我,在一个美籍老外家做保姆,日 子挺舒服的。学会了几句初中怎么都没学会的英语,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字,叫什 么伊莎贝拉。后来,嫁给了老外家招来的一个江西籍的园艺工,成了老外家的双职 工,日子挺优哉游哉;夏永海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入省重点有为中学,吕子默成绩 差几分,花了三千元买入有为中学;秦默筱低有为中学7 分,高有为一中录取分数 线19分,考进来,很巧合的是马兰也考入有为一中,并成了秦默筱的女朋友;马浩 然差25分,靠老妈和学校校长有点关系(这种关系,我们私下猜,八成是有一腿, 男人和女人之间能有多大好的关系?),不费吹灰之力走后门进来;毛小虎低30分、 周君飞低26,分别以一百块一分的价格买进这所学校;三个小弟,孟小飞、中秋、 孙飞超以惨不忍睹的成绩告别学校,出去打拼半年后,寻思没有出路,继续走进校 园复读。我们五大恶魔再次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在这里聚首,报到那天,走进校门外 的“有空来”饭店,小撮了一顿,期待来日方长,大学聚首,各自齐心崭露头角, 抱得美人、佳丽归。 高中真是大,高中原来是这么的大,作个比喻,就像篮球场见到了足球场,小 妹妹见到了满头秀发的大姐姐。我不禁流下哈喇子,高中不亏是高中。我们泱泱高 中,有五千多学生,校长在开学典礼上发言,义正词严的告诉我们。学校男生和女 人的比例是一比三,我不知道他是在暗示什么,是鼓励我们对恋爱大谈特谈之,对 女人大搞乱搞特搞之,还是自己得意的在这一比三中分到了一杯羹。这一信息是我 们这帮青年,为之欢欣鼓舞的。 当然,这种想法都是在我还未上大学之前的看法,安□工的男女比例发展到一 比六,女生恐慌,男生兴奋。有为一中,使恋爱情侣感到兴奋的,到处都是树和石 头椅子,另有一大片荷塘,满校园都是乔木、灌木,月黑风高的夜晚,做一些偷鸡 摸狗的事情,不会有人很轻易的看见。至于看见,大家彼此默契,咳嗽一声提醒你, 兄弟别做的太露骨了,屁股都看到了,多数视若无睹、袖手旁观。有一片小小的荷 塘,荷塘旁边有一座破败凋零的宋朝古塔(据说很多优秀的女生,因为招生信息中 对这座古塔天花乱坠的鼓吹,什么宋朝古塔,什么夕阳瓦当,什么塔梯扫雪。间接 宣传成了一座旅游学校,完全忽视了这是一所市重点高中,女生一犯迷糊,上了贼 船进了贼窝。有一年统计,从这所学校考进名牌、重点大学的不乏其人,没有一个 进入国家一类、省一类旅游学校的。面对实景的失望,颇使她们痛哭流涕、感时伤 神。塔边有几棵桂花树,每到新生开学的那段时间,树枝秃秃,学着从书上看来的 林黛玉,浩浩荡荡的弄起《葬花吟》,吟着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她们都有着 美丽的青春,青春里装着浪漫的渴望,渴望塞满漂流瓶流淌,康桥的荇草可以使她 们浮想联翩一个星期,这是青春的浪漫里的一个悲哀),出了学校的后门,是枝繁 叶茂的环城河,景色秀丽,同样随处点缀着石头椅子和一些风骚古雅的凉亭。 高中很大,基本上这三年我是当作一年过去的,也就给我一个立锥之地,一泡 尿的功夫。我清晰的记得,当我谈了第二个女朋友,搞了四五个女生,理了八次光 头、穿破十二条内裤后,回首看我的高中时代,香樟花落地般,悄然毕业了。 开学的日子,学校门庭若市,如日本的红灯区一般热闹,只不过这里交流的不 是肉体和情欲,而是知识和生活,这些知识和生活将来会遭遇肉体和情欲。一个个 对龟儿子宠爱有加的父母,为孩子考进这个学校感到自豪和骄傲,提着被子、衣服、 锅碗瓢盆。有的父母在兜里踹了几条烟,以便认识孩子未来的班主任,塞点过去, 给屁点大的儿子一丝风花雪月的照顾;有的父母千辛万苦挑来了大米,学校大门的 门卫从米袋里捏出几粒米,放进嘴里咂崩了几声:“不错,晒的挺干的”,带着自 豪的神情告诉他们不收大米。这是新社会时代,学生吃学校的大锅饭,不允许另起 炉灶,当事学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刚下锅的猪肝。后来,这大米十之八九都送 给了门卫,这狗日的,每日吃着飘散出不同香味的大米,有大米、小米、香米、黑 米、高粱米,自我满足的神情,使人感觉他是在吃又肥又腻的咸肉,吮吸十八岁姑 娘嫩润的乳头。不知道他吃这么杂的粮食,肛门一时能不能辨认、接受的了,一个 活蹦乱跳的女人一日换三个男人尚且招架不住,而况无自知之明的肛门乎,不知道 他拉出的屎又是什么颜色的。臭不可闻?珠圆玉润? 九月的阳光毒辣辣的厉害,比少女火辣辣的身体更加歹毒,带着行房后的筋疲 力尽,流下汗啦啦的馊水,浇灌着普天之下的王土子民。我的脸蛋上没有丝毫的幸 福,刚被阿基米德在水里折磨完,又要再一次去拜访那个痴迷宗教,差点没让苹果 砸死的力学泰斗——老牛。当初被苹果砸晕砸傻砸死多好,省的我们后世受罪。脑 子刚被浮力帕来帕去,现在却又被老牛的牛力天天牛来牛去。 前几天在茅房里,从被窖藏在草木灰里(农村落后,没有什么先前的洗蛋机、 甩蛋机,大冬天的洗衣服、洗鞋子一时干不了,就用纱布包裹起来,在鞋子里塞上 些草纸,埋进茅房的草木灰里,三天内保干)的草纸上翻看到一些文字:人,活在 这个世界上,就是与人为难的。人的交际就是与人为难的交际。 说的真他妈的对,可以直接上升为定理。哪一天,飞上枝头当凤凰成为人大代 表,一定向党中央进言,让中央向教育部反映,将有道理的真言上升为国策,加以 宣传与教育,使人明白存世为人的意义。 开学后的两个月,我看上一个漂亮的姑娘,十六岁的姑娘一朵花,人见人人夸, 十六岁的姑娘是西瓜,人见人人流哈拉。 一个寂寞的黄昏,在刺耳让人倍感激动的铃声中,老师摸着他油光可鉴,前额 脱了发的头宣告一天课程的结束。带着满意的表情,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大摇大摆的 走出教师,我看到了他大门洞开的天安门,内裤是红色的,估计一时着急穿了老婆 的。 这是一个小雨的黄昏,放学,无数的伞在我的眼前晃悠,每一把五颜六色的伞 下似乎都暗藏着暧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昭示着一个烦乱的时代的到来。 她是我的前桌,她的家从农村搬进城市,她来自单职工家庭,不是单亲家庭, 她的妈妈是银行职员,她的爸爸是个无聊闲人,在家养花种草、伺鸟喂鱼,偶尔接 送她上学。她的名字叫丁灵,丁灵的“丁”、丁灵的“灵”,她的名字叫丁灵,丁 春秋的“丁”,百灵鸟的“灵”。有着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有着一对不大不小的 胸脯,有着一个又圆又翘的屁股。喜欢穿着乳白色的外套和长裤,粉色的内衣与内 裤,给人以无限的逻辑,无限的逻辑里有无尽的遐想。在遐想里使人情不自禁上升 为不可抑制的诱惑,在诱惑里有的人稳坐泰山、直耸云霄,有人落入桃色陷阱,坠 入尘埃。 在偶尔之外,一个美丽的少年——阮落,撑着一把红色的伞——食堂吃饭的时 候,随便拿的一把伞,在寂寞的雨天,兀自行走。她看到一把红色的雨伞在雨中招 摇,第一时间不会怀疑是我,第二时间可能也不会怀疑有人跟踪。我将自己看成一 只蚂蚁,尾随着“丰乳肥臀”(实际上她还没有达到这个要求,为了奉承奉承女孩 子天生盛大的虚荣心,形容的好点,对她有一点面子,哪一天她发现我写的是她的 原形,见到我对其如此的赞美,心上也好受点)的她找到她的家。 她的美丽像一朵六月的栀子花,清香、淡雅、雍容华贵。我完全没有阴她一把 的想法,或许是思想上有些许的觉悟,我对她采取了斯文的追求,君子追伊人,施 之有道。或许、可能、恐怕、大约是我长得有点小帅,成绩又不差(能上这个学校 的成绩基本上都不算差,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走后门的走偏门的,至少懂得将 贿赂的钱数的一清二楚),外表上又看不出来我是个很阴险,有着不光荣“色史” 的死家伙,反而倒是有几分大义凛然的翩翩风度,不乏正气和阳刚之气,有着有过 之而不及的温柔——野性的温柔。 我的伞与另一把五花小伞在雨中相遇。“你好,丁灵。” “好。”这是我第一次的激动,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像被拔了毛的公鸡,面 对母鸡紧张起来。 “你好。” “好。” “你是金鞘中学的?” “嗯。” “我是蚂蝗柳中学的。” “哦。” “他们都说我很帅。” “哦。” “我并不这么认为。”她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我。 “嗯?” “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哦。” “我觉得自己只能算是潇洒倜傥,有点自卑。” “哦。” “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哦,好不好。” “哦。” “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 “哦。嗯?”她可能由于习惯,对我的话,嗯顺了嘴,经过神经中枢思考,发 现是件很严重的错误。说过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时无挽回之地,只得沉默,女 人的伎俩,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继续沉默。 “我觉得我喜欢你。” “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 “为什么?”总算换台词了。 “你见过买东西,还价之后,还能不买的吗?” “是吗?” “是的,我上次看上一把砍刀,很长很亮,西瓜刀那样的,他说十五,我还价 五块,他咬了咬牙买了,我不买了,他就拿刀砍我。后来听说他们是新疆人,砍死 人不大偿命,幸亏我跑的快。” 她一阵惊愕,哦了一声,颤动了一下身体,这样的事情可能真的发生过,又好 像不至于这么夸张。 丁灵,我的前桌,爱上隔壁一个叫潘伟明的东西。听说,丁灵将卫生巾掉落地 上,被他捡起,二人相识,交上了笔友。青春躁动的原因,后来不敢单独见面了, 彼此写信联系,钱钟书老先生说过,借书是一种很微妙的事情,一来一会,二人便 有了两次相见的机会。鉴于此,我担当起他们二人的乌鸦。我每次都拆他们的信件 偷看,在信中,他们走过热情、甜蜜与抓狂期,苦于不敢鹊桥相会。后来,发现他 们信的内容一天比一天简短、空洞、无聊、乏味,读之如同嚼蜡,但并无精炼、精 辟、甜蜜之语,纸张从华丽走向粗糙,纸型由A3走向A8,由花里胡哨走向简约—— 另一种方式的偷懒取巧。根据我的推断,要么发展到勿须多言的地步,要么离各奔 东西的时候不差毫厘。 当信的内容简洁到所谓无言胜有言,有言若无言,我被动的插入这场剧情里。 丁灵同我勾搭上,学习之外无所事事就同我胡乱闲扯,用尖牙利嘴里吐出的泡沫与 清痰,诱惑着纯情、纯真、年少无知的我。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家庭住 址什么志趣爱好什么好逸恶劳什么个人癖好什么衣服鞋帽什么床头床尾什么楼上楼 下,包罗万象像个神奇的万花筒。初次听到她的滔滔不绝,觉得有才;再次听到,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找了半天,没有发现有一句话是值得余后思量的,基本上是 啰哩叭嗦;第三次听到,已经不胜其烦,念她身材不错,皮肤也挺嫩,硬着头皮听 下去。时间长了,耳朵磨出茧,有点使我神魂颠倒,我分析我大概只是眷恋她青春 的朝气蓬勃的散发着无限欲望与体香的硕嫩的身体。这些都是发生在她让我帮忙传 的最后一个纸条里:月上柳梢头,人约金银花后。 他们应该彻底破裂,手在彼此身上相互游走,身体没有发生接触,没有进入另 一个生命体里。爱上她不可能,倘若,玩玩还是可以的,我是这么想的,至少她还 是算得上有点漂亮的。我是这么想的,那我决定就这么做。 又是一个血色的黄昏,大街上洋溢着疯狂的歌曲,无名的歌曲,无名的歌手的 颠狂,在无名的小镇里肆意飘散,充盈着爱听的不爱听的群众的耳朵。 都是寂寞在作祟,都是寂寞在搞鬼,独自喝酒到天黑,让我如此的狼狈,挽不 住你的腰肢,看不清楚你的脸,梦中遇见谁,寂寞着流泪,床上的白色花朵,床头 的黑色烟灰,使我迷醉,使我回味,拿什么赌这寂寞的一夜,爱也无怨,死也无悔, 轮流着踌躇心碎,未来谁来理会,梦中的天鹅湖,思想纯净一片片,我相信明天, 相信明天,不会后悔,有梦作陪。 不会后悔,有梦作陪。 马路上各色各样的人,学生、教师、小贩、妓女、老板、电工、维修工,街上 晃动着各色各样的脑袋,脑袋上罩着各色各样的发型,穿着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衣 服,预示着一个糜烂与放纵时代的到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