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文杰在望京找的楼房,是和同事合租的两居室。窦功名李同芳帮他在清河租到 了房子。岩炎在蓝淀厂租了间平房,周凌暂时借住在两个大学的女同学那儿,打算 找到工作后再根据单位的位置定住所。她和岩炎以后不能天天见面了,所以这几天, 除掉上班睡觉外,其余的时间,两人几乎都粘在一起。文杰笑岩炎:" 好像生离死 别似的,要知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这天晚上刚好他们三个人都在。住在窦功名上铺的高哥回来了,一副意气风发 的样子。文杰道:" 这么多天都看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出国访问去了呢!" 高哥哈哈一笑道:" 工地里正忙,我就住在工地和工人们打成一片了。" 岩炎 夸他民主懂得领导,问他最近还行吗。又说起搬家的事。高哥道:" 我知道了。最 近我的工程款就要拨下来了,我准备买个两居室,省得搬来搬去的好麻烦!" 三人 都说:" 高哥真有本事!" 窦功名特意伸出大拇指。高哥自然谦虚了一番,说道: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哥几个能住在一起就是缘分啊!中国十几亿人呢。光 北京也有将近两千万吧!偏偏我们哥几个遇上了。值得珍惜啊!" 岩炎三人也都连 连称是。高哥道:" 以后分开了,各人的工作都很忙,恐怕见一次面都不容易,我 提议这个周日去天安门玩,照几张相,留个纪念,怎么样?" 三人都说好,高哥开 始分配任务:" 我买胶卷,照相,洗相片;文杰,你负责饮料,别忘了买点好的。 功名,门票你包了。岩炎,吃饭的钱你掏。" 众人都说这样分配行,高哥分配完任 务,掏出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说:" 我一会还有一个应酬,那好,我们周日九点天 安门见,不见不散,我在纪念碑那儿等你们。" 拿起梳子梳了梳光滑平整的头发, 解开裤带把身上的" 梦特娇" 衫往里掖掖,冲众人挥挥手," 拜拜" 走了。 周日这天,天气好得只有太阳没有云,太阳因为孤独,所以亮得刺目。文杰一 大早就去地下室附近的超市买了几瓶矿泉水,他想到天安门那儿买,一定格外贵, 这两天就要搬到楼房里了,费用要超过地下室几倍呢!能省点就省点吧!窦功名见 他买那么便宜的矿泉水,心里不高兴,自己负责的门票没办法打折,到时候尽量少 玩几个地方。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和岩炎一起玩,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才行,毕竟人 家现在还是经理!岩炎虽然也有想法,但是总不能这么远把炒好的菜带了去,知道 天安门附近一定贵,也只好认了,到时候挑便宜的点。今天功名打扮得挺时髦,还 戴了副大墨镜。虽然每天都用生姜擦几遍,眉毛最近还是没有枯枝发新芽,他想大 概是季节的因素吧!按照一般的规律推理,多数事物的新生都是在春天,也许明年 春天这被野火烧尽的眉毛就能欣欣向荣起来。岩炎今天穿着周凌刚给他买的白色T 恤衫,人借了衣服的光,显得格外清爽。三人坐公交车来到了天安门。这时广场上 已聚集了如潮的中外游客,差不多地上的每一块方砖上都站上了人,三人穿过密密 麻麻的人群来到纪念碑下。高哥已经等在那儿了,衣服穿得利落,人也朝气蓬勃, 手里拎着照相机。他看到文杰买的矿泉水,失望的神色在脸上一掠而过。文杰高度 近视当然看不见,窦功名正忙着东张西望地欣赏着中外美女。但高哥这细微的表情 变化,却没逃过岩炎的眼睛。岩炎想高哥此刻一定在心里大骂文杰小气,买的矿泉 水太便宜,和自己的胶卷的价值不成比例。恐怕今天的相要照不好!——虽然天气 很好。又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拿小人之心度人,赶紧把这些古怪的思想掐死, 免得影响了今天的大好心情。 高哥说:" 我们先到周围照几张相吧?" 三人点头同意,他领着众人在纪念堂 前,中山像前,天安门城楼前照了三张合影。已经差不多转了大半个广场,功名嚷 道:" 我们每个人都各自照几张吧,一个胶卷三十多张呢!" 他今天戴了墨镜,把 眉毛的缺陷遮住了,所以不怕照相。高哥道:" 等逛过了故宫,再从从容容地照不 迟,现在人多取景不方便。" 四个人向故宫走去,到了售票处,功名伸手掏钱,忽 然" 啊!" 一声惊呼,引得旁边的游人纷纷侧目。两个执勤的警察以为发生了什么 意外,急忙赶过来问:" 出什么事了?" " 完了,钱包被人掏了。" 窦功名对着众人双手一摊,跟警察解释说可能是在 公交车上丢的,警察见不是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丢的就走了,岩炎清楚地记得他一 上车就找到了座位,而且就坐在自己旁边,怎么可能丢钱包,不过嘴里还是说:" 那就算了吧!不进去玩了,以前都来过,没什么好玩的。" 文杰说:" 那就在广场上多照几张相吧。" 高哥虽然心里不高兴,可门票是归窦功名负责的,没钱当然玩不了了。窦功名 往城楼底下一站,用手指代替梳子整理了一下假发道:" 高哥给我来一张。" 高哥屈膝蹲在地上把镜头对准他,叫道:" 笑一笑。" 窦功名赶紧一龇牙,就 听" 咔哒" ,闪光灯没亮。高哥看了看相机,左拧拧,右拧拧,右拧拧又左拧拧后, 皱着眉头说:" 坏了!相机坏了!" 岩炎心里暗笑:"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窦功名 丢钱包的坏运气就传染到他的相机上了!" 趁他三人看相机时背过身去,把手机上 的闹铃调到一分钟以后响,然后转过身来装模作样地问:" 高哥,相机坏了?今天 真是不顺利。" " 叮叮咚咚" ,一分钟到了,手机响了,岩炎揭开手机盖,紧贴在耳边大声说 :" 是小凌啊!你有急事啊!好,好,我马上就回去,你别着急。" 回头对三人说 :" 我女朋友有急事找我,高哥,真对不住你们,我们另外找时间玩吧!" 文杰道:" 当然是女朋友重要,玩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岩炎你快回去吧。我 也要到我同事那儿一趟,今天就这样吧。" 高哥爽快地说:" 行,等大哥的工程款到了,我好好请哥几个聚聚。" 就这样, 一场临别前的聚会,巧妙的收场,各人分道扬镳。岩炎在往回走的路上想:" 好险 哪!今天幸亏没带周凌一起来,如果周凌来了,唉!那可真丢死人了!" 岩炎租的房子是典型的冬冷夏热式的,局促得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地上还可 以站三四个人,如果来了第五个人,对不起,只好有一个在外面排队了。只有门没 有窗,墙壁薄得一拳可以打穿到隔壁屋里去。屋顶是几张石棉瓦一盖了事,雨是漏 不进来,热却毫无阻碍的就透下来了。周凌拿了一大堆彩色的画报纸,一张一张用 图钉往墙上摁着。岩炎苦笑道:" 你就别费力气了,这样的房子怎么装饰也不能变 母鸡为凤凰!" 周凌嫌他说话难听,说:" 这叫做' 玉不琢不成器' ,我这是' 化腐朽为神奇 ' ,你懂吗?快来帮忙,别傻站着呀!" 岩炎递给她一张画报。女人就是爱美,就 李同芳那张脸还画的跟妖怪似的。好的东西点缀一下是锦上添花,坏的东西修饰不 当的话就是雪上加霜了,比如报上常常披露的割双眼皮割成肚脐眼的事。周凌没有 听到他思想里的语言,仍旧不厌其烦地,一张张执著地往墙上贴着。这时候刚好是 中午,两人贴完了墙壁,都出了一身的汗,像刚洗过澡,靠近电扇吹着。周凌指着 自己的战果说:" 怎么样,又有美女,又有汽车的陪着你,不会寂寞了吧!" 岩炎 笑道:" 你要是能住在这儿就更是锦上添花了。哈哈。" 周凌手指着他笑说:" 你啊,是不是想媳妇都想疯了吧。" 岩炎笑着点头承认, 要过来搂抱她。周凌笑着闪开说:" 现在你别想入非非。" 岩炎见搂不到她只好作罢,说:" 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爱盖这种简易房子!" 周凌说:" 给我们这些打工的建一个栖身之所,这也是功德无量的事了,' 地狱尽 是些不知感恩的人' !" 两人忙了大半天肚子饿了,准备出去吃饭。刚要走,李意 推门进来,打量一眼四周,哈哈笑道:" 哥们,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啊!" 岩炎给他介绍道:" 这是我女朋友周凌。" 又对周凌说:" 这是我同事,也是 我最好的哥们李意。" 周凌冲李意微笑着点头说:" 你好,总是听陈岩炎提起你, 这房子也是你帮忙找的吧,真是麻烦你了。" 李意嘻皮笑脸看着周凌道:" 房子是 我找的,可是你改造的,你简直就是妙手回春啊!经你这么一收拾,和我的那间比 简直就是一个是天堂,一个是狗窝啊!" 周凌听他间接地把自己比做了狗,忍不住想笑,终于忍住问道:" 你也在附近 住吗?" " 是啊!在这儿住得挺舒服的,街上做什么的都有,又热闹又方便。你们俩还 没吃饭吧,走,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周凌说应该我们请你。李意坚持自己请。 岩炎说:" 小凌别争了,就让李意请我们吃吧,都是铁哥们。" 三人推门出来,走 出胡同,拐了几个弯来到街上。街道上凹凸不平的路面,垃圾纸片随处可见。这条 街道原本很宽敞,被两边临时建起的简易房把路硬是挤窄了,勉强可以并排跑两辆 车。简易房建得不够规范,里出外进的,这条街也就跟着弯弯曲曲。这些简易的小 房子里都做着生意,有开饭店的,有开小商店的,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每隔 一段还有一家小发廊,里面坐着浓妆艳抹的女子,不停地向外张望。李意笑着对岩 炎说:" 这些发廊都不是理发的,是专门做' 洗头' 生意的。" 岩炎感叹道:" 现 在做什么买卖的都有了。" " 是啊!恐怕再过一两年就没有这样的地方了!" 李意的语气里带着惋惜。周 凌问道:" 为什么呀?" " 像这种城不是城乡不是乡的地方很快就要消灭干净了,建成现代化社区了。 听说这一片明年就要拆了。" " 那你们不是又要搬家了吗?" 周凌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路上的垃圾, 仿佛这些东西有生命似的不忍践踏。 " 是啊!" 李意感慨道:" 在外面打工你还想一个地方住多久啊!我们就是这 样不断地飘啊!飘啊!" 岩炎听他像在朗诵似的,感觉自己身体也跟片树叶似的轻 飘飘的了。 李意接着阐述自己的观点:" 这种地方越少,我们这些写字楼里的蓝领的容身 之地也就越少了。" 周凌问道:" 为什么说你们是写字楼里的蓝领呢?" 李意叹口 气自嘲道:" 像我们这些人,在有空调的写字楼里办公,却没有相对稳定的收入, 穿西装打领带,却每天挤公交车疲于奔命!外表冠冕堂皇,其实囊空如洗,租不起 楼房住,只好在这样的地方落脚。" 岩炎觉得他概括得非常贴切,不禁对他刮目相 看:" 我说哥们,你在哪学得这套理论?" 李意笑道:" 我那边一个邻居哥们说的,我都背下来了。" 正说话间,路过一 家河南面馆,牌子很新,门窗上的玻璃也擦得干净明亮。几个人不禁向里望了一眼。 里面的老板娘,也正向外张望,看见岩炎等人往里看,不禁喜出望外,急忙推门出 来喊道:" 几位吃饭吧?请进来坐吧!" 热情的脸上布满了让人不忍拒绝的笑容。 三个人脸皮薄,跟着她进了店。岩炎一进来就暗呼上当!此时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 整个店里的六张小桌全部空着,没有一个顾客。他知道这样的饭店菜一定不会好, 不然的话生意不会如此清淡。去外面吃饭一定要找人多的馆子,说明他店里的菜好, 才会有人吃。相反,无人问津的饭店,菜一定炒得不好,所以才没人光顾。这些吃 饭的常识,自己在老家时就明白的。李意拿着老板娘递过来的菜谱要点菜,岩炎伸 手阻止道:" 先做三碗面上来,菜等一会点不迟。" 老板娘怏怏不快地进了厨房。 李意不明白为什么岩炎不让点菜,岩炎趁这空儿,把自己这套吃饭的理论跟两人说 了。周凌笑道:" 没想到吃饭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 那当然。我们得先看看她这儿面做得咋样!" 岩炎自豪地说。一会儿,三碗 面做好端了上来,面条白白亮亮的,上面撒了些翠绿的青菜叶煞是好看。岩炎拿起 筷子在自己那碗里扒拉了几下,挑起一筷子面来一看,对两人说:" 你们看这面能 吃吗?" 两人问怎么了,凑过来一看,一根弯弯曲曲的黄色头发夹杂在面里。周凌 捂着嘴忍不住要吐。岩炎把老板娘喊了过来,看着她一头烫得卷曲的黄发说:" 这 面是您亲手做的吧?" " 是啊!怎么了?" 老板娘疑惑:" 他又没去厨房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呢?" " 您看!" 岩炎把那根毛发举起来,一直举到她眼前。老板娘脸蓦地红了,连 忙说对不起,要给他们重做。岩炎说:" 还是算了吧。" 站起来往外走,两人跟着 他出来。老板娘这个沮丧啊!一中午了一个顾客都没有,好不容易逮住三个" 上帝 " !没想到自己的一根头发闯了祸," 上帝" 不但没有送来温暖,自己反倒赔了三 碗面。 三个人出来后,岩炎说:" 这条街上的饭我是不敢领教了。" 周凌问:" 那以 后你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 岩炎道:" 自己做呗。等我们结婚后做饭的事我全包了,保证你吃得白白胖胖 的。哈哈!" 李意打趣道:" 行啊!哥们,现在就打算做模范丈夫了。" 周凌红着 脸说:" 你听他说得好听,到时候不干怎么办?" 岩炎笑道:" 没关系,到时候没有吃的,你就拿我当饭吃了呗。我虽然不如你 秀色可餐,但也保证香气扑鼻。" 周凌过来拧着他耳朵说:" 看看是不是香气扑鼻。 " 两人在大街上嘻嘻哈哈地闹着。李意问道:" 今天中午的饭还吃不吃呀?" 岩炎 道:" 当然吃了,我去买方便面。" 三人去买了方便面,又去杂货店买了锅、碗、 小罐液化气等,回到住处。刚一进院,房东大妈见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意想不到 的惊讶地说:" 哟!还准备在这儿做饭呀!" 岩炎道:" 是啊,街上的饭不卫生, 我想自己做着吃。" 房东大妈拉长脸道:" 一个人随便凑合一口就完了,还真准备过日子啊!早知 道我就不租给你了,我们这院小,没有地方做。" 岩炎想:"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 人就不是人了,怎么说凑合呢?" 要上前跟她争吵。周凌拽了他一下。跟老太太说 :" 大妈,他平时中午都在公司吃,不会常做的,一定给您保持好院子里的卫生, 决不会弄脏了您的院子,您就放心吧。" " 那就住住看吧。" 老太太不情愿地嘟嘟哝哝地走了。 三个人进了屋,周凌把门关上。岩炎愤懑难平,骂道:" 他妈的!她是人别人 就不是人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怎么她妈的不凑合呢?" 李意劝道:" 算了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住的那家也是这个样子,没有办法。想搬家 吧,如果换一家也一样呢!想想还是忍了吧。" 周凌劝道:" 以后你做饭时注意点,别弄脏了她的院子就是了。" 岩炎道:" 我也不想做,一个人怪麻烦的。可是这街上的小店,卫生这么差确 实没法吃啊!刚才你们也都看到了。" 李意道:" 在这做生意的都是些外地来的农民,手里没有多少钱,好的地方去 不了,这儿房租便宜,开个小店维持生活。唉!就在这将就住一阵子吧,明年就拆 了,就是想住也住不成啦。" 三个人吃完面,李意就回去了,说他那儿太狼狈了,就不请周凌到他那儿去玩 了。李意走后,周凌一边帮岩炎布置炊具,一边想:" 父亲又来电话给自己施加压 力了,该不该把这事告诉他呢?告诉他又能怎样啊!父亲要求他能买得起房子,还 可以考虑让自己留在这儿,跟他说了,他也没办法马上变出个两居室来。算了吧! " 周凌下午四点多钟回去的,岩炎这儿太偏僻了,到她同学家得倒好几次车,到家 后天色暗了。 周凌走后,岩炎一个人坐在小屋里感到索然无味。房东老太太每次路过他门前 时,都要从没有玻璃的门上方往里瞅几眼,仿佛岩炎是个稀有动物,有缘住进自己 家,不看白不看,否则日后叫动物园领走了,再想瞻仰就得花钱买门票了。气得岩 炎找了张报纸代替玻璃把门上方的窟窿堵上了,又用胶带贴得严严实实。小屋没有 窗,全靠门上方的窟窿透进光线,窟窿一堵上,屋里立刻暗了下来。岩炎把灯拉亮, 心情烦躁。热浪一阵阵不断地从屋顶、墙壁透进来,再渗透到身体里,把汗逼出来。 他宁可忍着热,也不想开门,觉得总比被老太太像看贼似的盯着舒服。热得脱光了 衣服,只穿一个小裤头,又把电扇拉到身边,可还是感觉热得厉害,心里的一大堆 问题,仿佛被这热加了温一样升了上来——住的地方暂时是解决了,想起刚搬进来 那天,房东老太太一见面就伸手跟自己要房租,好像他住一个小时后就会逃跑似的, 坚决不能让他占了这个便宜。现在又这不让,那不允许地刁难。没办法,一个月的 房租都交了,不管怎么样也得坚持住,决没有半路搬走退房租的可能,这是他大半 年里租房的心得。还有工作的事更让他头痛,钱总已经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那天好不容易敷衍过去了,可是那子虚乌有的合同跟谁签去。李同芳洋洋得意,外 加虎视眈眈。窦功名虽然在自己手下,可并不是自己的人,天天特务似地侦察着自 己,又拿他没办法。还有周凌现在又失业了。还好有周凌,不然的话,他真不知道 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在这儿呆下去。可离开北京又能去哪呢?家乡的工作都辞了。烦 恼,困惑,沮丧和迫切的希望,和屋里的热合了伙,整治得他头脑发晕,直到昏昏 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