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岩炎那时在电话里提出和周凌分手,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肌肉痉挛,咬着牙说 完最后一个字,“啪”的挂断电话后,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懊悔不已。自己怎么可 能嫌弃她呢?他希望周凌能明白,他是迫不得已的,是被她的父亲“逼上梁山”的。 希望她不会真的跟她父亲回去。他等待着,等待着周凌省悟。没想到周凌真的走了, 走的那天晚上刘琳打电话告诉他的。他彻底地绝望了。已经成为事实了,也许这一 生都没机会再见到她了,就像落水的人正挣扎着往岸上游,又被人迎头打了一棍, 直沉下去。夜已经很深了,李意早已沉沉睡去,他还在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烟,好 像有许多根针刺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使他格外地清醒着,被迫地忍受着。忽然想起 周凌从前要他为她写一首诗,那时他还笑她:“都什么年代了,哪还兴写诗啊!你 没听人说,就是李白活着都做买卖去了,这种浪漫太过时了。”他一直没有写,这 时,他突然有了灵感,把烟掐灭打开日记,写道: 流星 只一瞬间的灿烂 就撕裂一片黑暗 点燃一束相思 然后你匆匆地走了 头也未回 却让我怀念 每一个有夜晚的日子 合上笔记本,烦躁无比。穿好衣服,拉开门向街上走去,夜已漆黑成一团,寂 静、凄清 .寒风呼号着伴随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没有感 觉到冷,仿佛神经麻木了,只有思想里的痛在肢体内叆叇着…… 岩炎在外面逛了一夜,早上踉踉跄跄回到家后就开始发高烧,一会儿就昏迷过 去了。李意吓坏了,赶紧打车把他送到医院,救治了一个上午,终于醒了过来。又 住了两天院,高烧退了,岩炎要回家。李意坚持要他再住几天,岩炎告诉他没有多 少钱了,李意只好把他接回家。 一直到春节,岩炎都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度过的。他不刷牙,不洗脸,不剃 胡须,他已经无心抵御疾病了,似乎听天由命等待着一种结束,一种解脱。李意逼 着他吃饭吃药。正月初三他的病情加重,脸烧得通红,又晕厥过去。李意惊慌得手 足无措,想打110 报警救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岩炎蓦地感觉额头上一阵清凉,睁开了眼睛。周凌竟在面 前!他惊喜得要大叫,又颓然闭上眼睛,想,这只是幻觉罢了。这时又感觉有只手 在脸上轻轻抚摸,耳边有低低的啜泣声。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周凌真的就在眼前, 脸上泪水盈盈。“岩炎,是我,我是小凌啊!”周凌泣不成声。这是真的吗?岩炎 不敢确定,头痛得眼睛发花。周凌抓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让他感觉。岩炎大叫一 声:“小凌!”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岩炎,真的是我。我回 来了。”周凌哭着说,眼泪扑簌簌地落在他的脸上。两人搂在一起相拥而泣。旁边 李意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开门出去了。 周凌确确实实回来了。岩炎在电话里提出和她分手后,开始的几天她痛苦不堪, 渐渐地痛苦化成了恨,恨岩炎无情无义。她委屈,自己是因为要攒钱买房子才累病 的,没想到他是一个这么自私的人。她忘不了他,但坚决要忘记他,这种没有良心 的人还值得留恋吗?她强迫自己忘掉他,可她做不到。和岩炎在一起的情形仿佛在 心里生了根一样的牢固,想忘掉就好比用自己的嘴去咬掉自己的鼻子一样不可能。 只好任痛苦慢慢蚕食着。回到家以后,她整天跟谁也不说话。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 屋子里,痴痴地一坐就是大半天。母亲和哥嫂在父亲的嘱咐下,谁也不问她男朋友 的事,只是对她格外的关心备至。吃年夜饭时,周母对女儿说:“小凌啊,哪好也 赶不上家好啊!你就不要再想外面的事了。” 周凌把饭碗往桌子一搁,不吃了,板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划上。周父埋 怨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提北京的事吗?” 周母道:“不提也没用。照这样下去,这孩子迟早要生病的。唉!” 看着女儿整天闷闷不乐的,周母心疼,着急。初三这天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给周凌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木子打了个电话,让木子来陪陪女儿。木子听说周凌回 来了,兴冲冲地来到周家。周母又拿糖果又拿饮料地忙着招待木子。两个好朋友互 诉了一番别情后,周凌把木子拽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划上。问木子道:“木子,你 相信有爱情吗?” 木子一愣,拍着周凌的肩,笑道:“小凌,你是不是在外面呆糊涂了?问这样 的问题?我当然相信有爱情了,爱情从古到今都是人类生活中永恒的主题!” “那是从前。现在呢?还有真正的爱情吗?” 木子望着她忧郁的神情,知道她一定是遇到恋爱问题了。笑道:“是不是恋爱 遇到麻烦了,讲出来让姐姐帮你分析分析。”她比周凌大两个月,一向以姐姐自居。 周凌多日来憋在心里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而且对象也合适——女孩子 通常都不愿意把恋爱的事说给家人听的,都愿意跟要好的同性朋友倾诉。这是一种 普遍的心理现象。 周凌一股脑地把她和岩炎从恋爱到分手的全过程跟木子说了。木子边听边皱着 眉思索。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木子听完后说:“小凌,据你所说,我看陈 岩炎不像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啊!你可能误会他了。” “我误会他什么了?”周凌不明白木子的意思。 木子道:“可不可能是你爸爸找过他,给他施加过压力呢?” “对啊!”一语惊醒梦中人,木子的话,仿佛把她心里蒙着的黑布揭去了。周 凌幡然而悟。送走木子后,她立刻拨通岩炎的手机,是李意接的电话,那时岩炎正 在昏睡着。李意告诉她岩炎病了,昏迷中还叫过她的名字。周凌听了又是喜又是急, 喜的是岩炎果然爱着她,急的是担心岩炎的病。当天晚上她给爸爸妈妈留了封信, 就坐上开往北京的列车。周母本打算叫木子来安慰安慰女儿的,没想到因此再一次 “失去”了女儿。 周凌初四上午到的北京,下了火车后就打车直奔岩炎宿舍。一进屋,正赶上李 意惊慌失措地在屋里踱步。她上前一摸岩炎额头,烫得吓人,顾不上哭了,立即用 冷水浸湿了条毛巾敷在他的头上,岩炎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