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大外科主任(2) 仔细一看,老婆的耳朵后面破了一道口子,血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许根树 慌了,这回医院是不得不去了。他站起身,忽地掀开床上的脏褥子,从最里面的 床板上摸起了那个藏钱的布袋子,揣在怀里背起老婆就往外奔。 王仙菊是下半夜三点多被许根树背进省立医院的,当晚普外主任刘先达赶巧 在门诊值夜班。 被值班护士叫醒的刘先达带着疲惫惺忪的神态来到急诊室。一搭眼,刘先达 就把病人的病情看出个八九不离十。躺在诊疗床上的病人已经昏迷,只见她四肢 浮肿,蜡黄的脸上泛着一层白霜,典型的尿毒症晚期肾衰体症。 看着眼前危在旦夕的病人,睡眼惺忪的刘先达第一反应就是挂号护士搞错了, 这应该是肾科的病人,不应该来普外找他。 不等刘先达开口,就见一个衣衫破旧、样子落魄木讷的中年男人冲上来拉住 了他的胳膊:“医生,快救救我老婆吧!” 刚走近病人,刘先达就闻到一股酸了吧唧的多日没洗澡的汗臭味,他立刻在 不经意间缩短了自己的呼吸幅度,尽量让空气少进入鼻孔。刘先达小心地伸出右 手的食指,在病人裸露在外面的脚踝上按了一下。瞬间,病人的脚踝就陷下去一 个深深的坑,半天弹不起来。 “是不是挂错号了?”刘先达收回食指,问旁边的护士。 那根刚刚按压过病人脚踝的食指孤独而训练有素地伸着。这是刘先达的习惯, 每次给这种不讲卫生的病人做检查,他就会用这种方式对与病人肌肤有过接触的 手指采取相对隔离,洗手时他会把这根手指作为重点对象来仔细清洗。 “她有外伤。”说着,护士就撩起了病人左侧耳边的头发,露出了耳后的一 条两公分长的伤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泛着失血过后的惨白。 许根树又在一边焦急地说:“大夫,快救救我老婆,上半夜她还好好的,起 来小解,一头栽在地上就摔成了这样。” 刘先达知道,这个病人绝不是“摔”成这样的,而是长期的慢性肾病由量变 到质变病成这样的。刘先达还知道,眼下这个病人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他还可 以断定,她的死亡与耳后的这个两公分长的表浅外伤创口基本无关。 身上散发着同样酸臭气息的许根树又对刘先达央求:“医生,快救救我老婆 吧,她要是走了我的日子可怎么过?” 面对这种央求,曾经也是一个鳏夫的刘先达的恻隐之心又隐隐升腾起来。一 时间,他顾不上讲究,从口袋里抽出特制的小电筒扒着病人的眼睛照了瞳孔,又 亲自测了血压数了脉搏。做这些时,他修长白皙的十指无一幸免地和病人湿漉漉 散发着酸臭气息的肌肤触碰着。 如果这个病人还有救,刘先达觉得这种触碰是值得的。 但刘先达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病人的确是不行了,救也是白救。刘先 达的另一根神经霎时绷紧,这深更半夜的,等他给病人处理完这个无关大局的外 伤创口,再找来肾科医生,说不定这个病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钱花出去 了,人没救活,不落一通埋怨才怪?现在的病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这 种文化水平不高,经济状况不好的病人就更是难缠。 不行,这个病人不能收。反正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消停点替他们省些钱,免 得到头来人财两空落埋怨。 见护士去里屋取东西,刘先达就跟了进去。他轻声对护士咕哝了一句:“我 看这个病人够呛,留下来怕是出力不讨好。” 护士心领神会地看了刘先达一眼,等她出来时,刘先达就对着她问:“病人 病情很重,需要马上抢救,科里还有床位吗?” 已经明白刘先达意图的护士马上答:“科里现在没床,要等到天亮上班后看 看能不能腾出来。” 刘先达转身对许根树说:“我看这样吧,我们这里现在没有床位,病人又耽 误不得,你还是快些带病人到市立医院吧。” 这显然不是许根树预料到的,他的样子有点蒙,仓皇说:“你们这里有个医 生能治她的病,我们就在这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