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楔子(1) 楔子 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美丽是美丽,但就是个花骨朵 而已,试问哪个花季少女不美呢?而现在,秦北不得不相信" 女大十八变" 这句 话。 夏日的午后,阳光静悄悄地肆虐着,只有枝头的蝉还在不识好歹地苟延残喘, 时不时地发出有气无力的鸣叫,这叫声一阵紧一阵松,提醒人们时间的流逝。 房间早被阳光烤成了蒸笼,一只吊扇不知疲倦地嗡嗡转动,送来一阵阵扑面 的热风。秦南的额头早就渗出了密密的一层汗珠,但她懒得擦拭,因为那将是同 样动作的不停重复,在她看来无异于做无用功。 寝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暑假刚刚开始,整个校园的人仿佛要逃离似的作 鸟兽散。而此时的秦南,正无聊地填一份普鲁斯特问卷,没人要求,也不知道有 何用处,只是因为此时,她百无聊赖而已。她下意识地用牙齿咬紧了铅笔的顶端, 皱着眉仔细思考着答案。 " 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第一道题就被难住了。" 不知道。" 秦南用铅笔潦草地写下了答案。 " 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又是一个" 不知道。" " 你认为自己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 没有。" 填到这里,秦南实在是填不下去了,有点儿沮丧地扔掉铅笔,干 脆把整个人扔到床上,看着头顶的吊扇呼呼地转圈。蝉叫声好像越来越响,叫得 人从心里往外烦躁。 一阵音乐突然响起,是电影《人狼恋》的主题曲《When A Child Is Born》。 秦南迟疑了一下,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翻遍书包的几个口袋寻找手机。终 于找到,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咬了咬嘴唇,按下接听键的同时也把一抹强挤出 的微笑挂在了脸上。 " 妈妈,您好。" 秦南客气地先打了声招呼。 " 小南啊,晚上回来吃饭。" 对方的声音很慈祥但是不容反抗。 " 哦,对不起,妈妈,我今晚有个家教,所以可能……" 秦南小心翼翼地找 了个理由试图回绝。 " 不是早就叫你辞了吗?这关系到我们秦家的声誉,怎么这么不听话?" 对 方的声音透出了明显的不悦。 " 对不起,妈妈……" 秦南赔着笑想解释。 " 辞了吧,晚上务必回来。你哥哥回来了,他可是八年没回来了。我叫司机 接你。" 对方的不悦消失得很快。原来是哥哥回来了,秦南知道不能再回绝。 " 不用了,妈妈。这边堵车厉害,我还是坐公交车回去比较快一些。" 秦南 赶忙拒绝,不想劳师动众是一方面,还有一点是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这是她 刚到这个家时被一个叫张嫂的佣人反复告诫过的。 " 这样也好。快点儿回来吧,等你开饭。" 那边挂断了电话。 秦南长出了一口气。" 哥哥,哥哥" ,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词,脑中现 出了一个抱着篮球的大男孩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无论秦南什么时候 想起这个哥哥的时候,想到的总是他抱着个篮球,三步两步跑到冰箱那里急火火 地开门找水喝的样子:先咕噜噜地猛灌一通冰水,然后再快乐地用手转一阵球— —秦南小时候总是被他转球的技艺吸引,趁他不在的时候,也拿起他的篮球试过, 可是怎么都转不起来。所以,在儿时的秦南看来,这绝对是哥哥的一项绝技。想 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了一抹微笑。八年不见,想必他一定早忘了我吧, 秦南想。 秦宅坐落于本市最有名的别墅区,它的地位不亚于比弗利山庄之于好莱坞, 但因为建在山上,公交车只能通到山下,到山上的别墅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这 段路对于山上的居民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因为每家都有车,但对于秦南来说, 在八月中顶着夕照步行上山,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经历。但即便这样,秦南也觉得 比看司机的脸色要舒服得多。 到了秦宅大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 从外面的大铁门到里面的正门,要穿过一个大大的草坪,秦南恨不得躺在草 坪上喘粗气,但现在还不能松懈。 走在草坪上,秦南慢慢调整呼吸,拿出面巾纸擦了擦汗,一步一步地走进了 房门,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好不容易穿过了玄关,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不用想 秦南也知道是秦本儒,这声音在秦家出现的频率之高让所有人都已经司空见惯, 也正是因为这个声音,当年的秦北才选择了离开家,并且一走就是八年。 " 爸,妈,我回来了。" 秦南站在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适时地打断了秦本 儒的训话。客厅里的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她,秦南忙本能地低下头。 " 小南,怎么才回来?快上去洗个澡换衣服,等你下来吃饭。" 袁静淑吩咐 道。 " 哦。" 秦南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上楼去。一想到自己满头大汗的狼狈样 子,她就恨不得快快逃离现场。方才她没有仔细看,只是扫了一眼,知道客厅里 有三个人,另一个一定是哥哥秦北了,具体什么样子,一点儿都没看清;但秦南 感觉他的目光始终在打量她,好像还目送她上楼。她很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笨, 叫一声" 哥" 就那么难吗?又不是陌生人——虽然和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洗过澡,将长发吹了吹,半干不干地披在肩上,她选了一条纯棉宽松款的纯 白色长裙,欧洲复古的款式,领口和袖边镶有精致的蕾丝,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了 下来。她依然没敢看客厅里的人,只是边走边盯着自己的裙角。 刚下了楼梯,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身前。秦南赶忙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 抬头看了看,看到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慌忙收回目光,盯着他胸前衬衫的一粒 纽扣,这个纽扣的位置正好和她的视线持平。 " 你不记得我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来人的声音是不会变的, 秦北离家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早就过了变声期,而这声音在秦南的记忆里是最 完美的男声,低沉浑厚,温润又充满温暖。 " 哥,你回来了,这么多年还好吧?" 秦南依旧低着头,就是没有勇气抬头 直视他的眼睛。 " 夫人,可以开饭了。" 王嫂走到客厅里知会大家,正好解除了秦南的尴尬, 一家人转移到了饭厅。 秦南并不喜欢饭厅的设计:长长的餐桌尽头正对着一个大大的壁炉,壁炉两 侧的罗马柱显示出明显的巴洛克格调,极尽繁缛奢华之能事。 秦本儒和袁静淑分别坐在了桌子的两端,那是男女主人的位置;秦南和秦北 的位置面对着面,这让秦南依旧不敢抬头,但秦北却毫不掩饰地一直打量她,仿 佛没有见过这个妹妹。 " 秦北,我没有想到,八年了,你还是不能替我这个老头子想想。" 秦本儒 丝毫不想结束刚才的话题。 " 爸……" 秦北还要解释,但被秦本儒的手势打断。 " 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没有靠家里的一分钱拿到了那个什么什 么州大学的博士学位,有志气。可是你总该为这个家想想吧?我都黄土埋半截的 人了,咱们家这么大的企业早晚是要交给你的。你连招呼都没打就找好了工作,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秦本儒没动筷子,大家都不敢动,秦南似乎明白 了发生了什么事。 "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是辞掉你那个什么教授的工作,到公司里去接我的 班;如果不辞职,你就把晓晴给我娶进门来,让她替你掌管企业,你继续做你的 教授。你自己选择。" 秦本儒的口气表示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 小北啊,你就听你爸的话吧,好不好?" 袁静淑好言好语地对她的宝贝儿 子说道,一点儿都舍不得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