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第四章罄竹难书(1) 第四章罄竹难书 不可否认,她是个精于妆容的女子,懂得怎么扬长避短。无论何时,她的出 现总能让周围增色不少。 到西园的时候,里面已经闹翻天了,离很远夕蕴就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声。 她没急着进去,先是交代了钱小弟在外头看着,若是情形失控,就赶紧去找 展管家。接着,混在围观的下人里,观望了一会儿。那个丫头就是如乐吧?夕蕴 已经看不清她的长相了,她的头发在挣扎中散乱开来,衣裳早破了,随着鞭子的 落下,一道道刺目的血痕入眼。 夕蕴抑制不住地倒抽了口凉气,再也瞧不下去了。她用力拨开人群,跨进了 正厅,没有多话,几乎是没有考虑的,伸手紧握住家丁手中即将落下的鞭子。 被突然这么一拦,家丁们倒也不怒,先前早就巴望着有个不怕死的来拦下了。 抬头一见是夫人,都愣住了,赶紧扔下鞭子行礼," 小的给夫人请安。" " 怎么回事?" 夕蕴甩了甩手,感觉到手心传来火辣辣的阵痛感。可想而知, 她不过是拦下了这鞭子,冲力就让她疼成这样,这姑娘家娇嫩的皮肤可怎么忍受 得了如此抽打。 " 你做什么!" 本来已经稍稍消了气的从商,被这么一挡,火又蹿上来了。 他本就没把夕蕴当成夫人看,口气自然冲,便对着夕蕴嚷开了,这感觉就像在怒 斥一个下人。 对于从商的态度,夕蕴很不喜欢,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尽管也很顽劣, 可他从来不会这样待人。相比之下,从商简直就像个跋扈的纨绔子弟,不讨人喜 欢。 " 是我该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夕蕴的气势还是一如刚跨入屋子时一样, 没有丝毫的退让,柳眉微挑,声音冷漠,让刚才还为如乐担心的大伙儿放松了不 少。谁都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有夫人在,似乎就不会有事了。 " 我罚我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管!" " 为什么罚?" 不过是个叫嚣的孩子,夕蕴还不至于被他吓退了。 " 她,她打破了娘的花瓶……" 这次回答的是从凉,怯生生的语气,倒也坚 硬,是不舍得看哥哥独自一人面对。 夕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褪下自己披帛,替地上奄奄一息的如乐披上。那鞭 子已让她衣不蔽体,四周围观的还有不少家丁,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女儿家的身 子是不能让人白白看了去的。 这看似不经意却细致体贴的动作,让立在一旁的丫鬟们皆感动于心。她们是 粗人,主子们从不管她们的想法,好像天生就没有尊严一样。可夫人似乎不同, 她能明白她们,就算是丫鬟,到底还是人。 " 西园的总管呢?" 夕蕴一边替如乐理顺乱发一边问,等了好久,人群里才 有个年长的老人站了出来,她继续说," 告诉两位小主子,按府里的规矩,打碎 了主子东西的丫鬟,该受什么罚?" " 是!按规矩,得看打破东西的价钱,扣俸银就好。如果实在太贵重,就暂 且一辈子不准出府,也可视这丫鬟的表现,往后酌情处理。禀少爷小姐,这规矩 是夏夫人在世时定下的。" 末了他擅自加了句,也算是尽了绵力,为这可怜的丫 头鸣不平。 夕蕴投去赞赏的目光,眼色很绵,如春风般让人觉得舒畅。仅仅只是这样, 就让大伙儿积聚在心里的紧张感,瞬间荡然无存了。 " 人也打了,其他的责罚就免了。这事就这样完了,闹出了人命对展府来说 没有好处。赶紧找大夫来看看这丫头,去东叔那要些好药材,就说是我开的口。 " 轻哼了声,夕蕴缓缓开口说着,却透着不容置疑。 得罪了从商是什么结果?夕蕴岂会不知,可如果为了自保,眼睁睁看着这个 花样年华的丫头就此凋零,她做不到。 " 是。" 有了夫人的命令,大伙儿爽快地应下,忙开了。 气氛才好了些,从商又吼开了," 谁都不准动,这西园到底谁做主!这笨手 笨脚的丫鬟,打破的不只是个花瓶,而是娘的陪嫁物,怎么能那么轻易就算了。 " " 那又怎样?" 夕蕴反问,挥手示意大伙儿不用理会,只管继续做事就是, 她站起身,缓缓开口," 既然打破的是你娘的东西,那用你娘定下的规矩来罚有 什么不对?人命重于死物,再贵重的东西,贵不过娘生爹养的人命!" " 你……我要告诉爹!" 从商咬紧牙,屈辱的泪水泛滥而出,全身都抑制不 住地颤抖,恨不能让家丁们对夕蕴施罚。 " 爱说就说。别忘了你是展越浩的儿子,长大后,必须做一个像你爹那样有 担当的男人。天大的事你得自己扛,如果万事都要依赖你爹,嘁,那你不如继续 兜着尿布过日子。还有,把泪擦掉,男儿流血流汗,就是不能流泪。" 这话震住了屋子里不少人。那个传言中风流成性、臭名昭著的银不换,竟也 有这番不输男儿的气势,即便这话里的意思并非格外的独特,可谁也无法将这两 个截然不同的夫人拼凑起来。 " 钱小弟,进来把这丫鬟扶回东园。" 很快,夕蕴又恢复成一贯咋呼的个性, 冲钱小弟嚷嚷着,消失在了西园的门口。 " 嗯嗯。" 钱小弟频频点着头,乖巧地搀扶起如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两人的身影是不见了,然而在西园这些下人们的心里,对这位之前名声并不 好的大夫人的印象却是改观了。她是不是寡妇、是不是奸商,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体贴下人,她的笑容让人心安。 她震住了娇纵跋扈、人人无奈的从商少爷。 淡淡月晕将春夜点缀得很静,牡丹香飘,雾气袅绕,恍如置身仙境。 这番景色是值得人沉湎流连的,可是展越浩的头很疼,怒气很盛。盛唐的天 下,商人本就最为让人瞧不起,外加杨贵妃得势,其兄杨钊初任监察御史,为求 有所作为以摆脱凭裙带关系得势的说法,便打算拿商人开刀,大刀阔斧整治一番。 没人知道谁会倒霉,但商旅聚集的扬益二州无疑是最惹人耳目的,近来扬州的商 人个个草木皆兵,展越浩也不例外。 回府后,本打算难得落个清静的。可他才刚踏进浩园,一双儿女就哭闹着跑 进了他的书房。从凉和从商轮流抽泣、断断续续地拼凑着白天发生的事,他费了 不少劲儿,才算是听明白了。 展越浩在府里的时候不多,儿女都交由盛雅调教,久了反倒不知道怎么和孩 子相处了。拗不过他们,商场上无往不利的展越浩,在自家孩子面前反而疲于应 付了。 最终他只得跑来质问东园,他从未见过女儿哭得那么伤心,也从没见过从商 气成这样,听叙述夕蕴确实过激了。他对她不闻不问,不代表暗许了她一切。夏 影的情深义重,在他心里一直是抹不去的。正因为如此,他对这双儿女一直都宝 贝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