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二十岁的巴黎(5) 就要离开Aloha Hostel了。那一晚,我噩梦联翩。天亮后,Angela、大帅、 黑哥们儿帮我把行李搬到楼下,我有一种将上刑场的感觉。正要招手打的,手机 响了,接通后一个女声扑面而来:“你好!听说你在旅馆住了一个星期?”—— 合着我是因为这个出了名——“我正在找人合租,你愿意过来看看么?”“愿意 愿意!”“那我们在地铁Madeleine 站碰头!” 半小时后,我和小南——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女生、我未来的室友——已经站 在十八区的一间公寓里了。房东夫妇中西合璧,都已四十挂零;两个女儿却甚为 幼小。空出来待租的房间约12平米,干净整洁。我盘算了一下住在这里的不利因 素:十八区,小巴黎最危险的三个区之一;两个无限吵闹的孩子;很少的私人空 间;与房东共用厨房卫生间的不便。可是,除了较合理的租金外,房东夫妇给我 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比起那温州屋,这里实在是好太多了。那么,只能对不起那 两位温州房东了。 下午,小南陪我回Aloha Hostel取行李。坐在车后座,注视着巴黎繁华的 街景,我觉得自己已比一周前沧桑了许多。这房子终究不能算是我自己找到的, 因此也谈不上什么成就感,只不过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不再忐忑地悬在半空 了。 这时,我又想起了家中我的小房间,墙上的油画和照片,抽屉里那些玉的、 石头的、木头的小玩意儿,书橱里美丽的带画儿的书和一排排的DVD ,门外传来 的爸爸妈妈的声音。我的小房间,也就12平米吧,可那是家啊——这时候才明白, 每天晚上有家可回,是一种多大的幸福。 “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若问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中文。第二呢?那也绝对不是 法文。 小时候学《最后一课》,幼小的心灵还乱感动了一把。此时此刻却不禁浮想 联翩:若是明天,我们的法语老师也垂头丧气地走进教室,向大家宣布,“这是 最后一堂法语课了。”——我会多么的幸福! 我从来不是那种口舌特别灵光的人。考南京外国语学校的时候有口试,老师 念一个外文短语,让我跟着模仿。我叽里咕噜想蒙混过关。短语越来越长,我咕 噜得越来越厉害,脸也越来越红,最后连老师都起了怜悯之心,一笑了之。考上 南外后根据资质,我被分配学习较为简单的英语,这一学就从南外学到北外,整 整十年。军训时听到同一连队阿拉伯语系的同学做梦都在练习“得儿得儿”的舌 音,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 于是习惯了这种细水长流的学习方式,毕业前的英语专业八级考试竟然还混 了个全国第一名。虽然可以自我安慰两句“呵呵,我也算懂点外语了”,但心底 里,对于那些具备语言天赋的人,还是极为羡慕的。远的什么什么大师就不提了, 单说我大学时代的好朋友袁芳,北外有34个语种,她见到哪个系的同学就用那种 语言和他们打招呼,绝不会弄混。可我呢,大一时买了件北外制作的、印有1 种 语言“我爱你”的T 恤衫,到毕业时还没认全。 所以,这样迟钝、又对法文一窍不通的本人来到巴黎——只觉四周花香鸟语, 叽叽喳喳,不知所云。在这里说英文是对牛弹琴。人们说在法国用英文问路对方 不理睬是因为民族尊严什么的,我看是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说不来。其实巴黎 人学英语的热情绝不亚于申奥时的北京人。我到美国教堂找房子的时候,看到那 里张贴着大量寻求EMT (EnglishMotherTongue ) Babysitter 的广告,要求在 照看孩子的同时尽量用英文与孩子交谈,使孩子从小就生活在双语环境中。这么 说来好像法国人都很蠢啦,其实也不是——就算在北京街头随便拉一个人他也不 见得就能用英文回答你的问题,尤其是专拣老太太的时候——而我问路就比较喜 欢拣老太太,安全。所以,当我来巴黎的第二天瞎转悠而迷路后,那一路上问Aloha Hostel在哪儿所费的劲儿哦!那些可爱的老太太们,在钻研了半天我手上印有 地址和地图的旅馆宣传单之后,冲着绝望的我迸出一个又一个似英文非英文的音 节,做出一个又一个忽左忽右的手势。最后我看见警察叔叔,他在确定我俩无法 用语言取得沟通之后,领着我步行了十分钟,直到看见旅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