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红夹子(2) 朋友,你不知道,本来经过3 年的治疗我已经康复了;休了3 年学我还考上 了大学,而且是我钟爱的计算机专业……那又是一段多么甜蜜醉人的日子啊!同 学们来看望我,妈妈高兴得都不知拿什么招待好啦,一盆一盆往上端香瓜:“吃 吧,吃吧……这是顶心红,这是八里香,这个叫羊角蜜——香瓜里头,最甜的!” 爸爸呢,走在楼梯上都哼哼着老歌:“美酒啊飘香歌声飞……” 可以跟爸妈对视着了,我立刻笑了,像宣誓似的举起拳头用力摇动:我要让 爸妈看到我的信心,我要给自己加油,鼓劲!爸妈立刻回应我,也举起拳头摇动。 可是,我有点犯寻思,他们的目光怎么有点游移,好像躲躲闪闪,好像藏着什么 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晃然间,我的脑海掠过一个莫名的念头: “爸妈呀,我的身上流淌着你们的骨血,可是,这很快将被一个陌生人所改 变。细胞记忆理论告诉我,我会像他或她——脾气、性格,甚至行为习惯。假如 那是一个女孩儿,假如那是一个比你们还年长的成年人呢?……到那时,你们该 怎么看我这个儿子?我又该怎么见你们——我的爹娘呢?” “可我又想说,他或她给予儿子的爱,更会令儿子刻骨铭心:这种爱因非相 识、非血缘而更无私、更伟大!” 爸爸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张着嘴打起了哑语,用手指指我,又指指他自己, 连续地做着一个我没见过的动作,妈妈瞧见后也重复着…… 我用感激的目光回应道:有什么事写下来,请护士传给你们。放心吧,你们 的儿子会承受住一切的,等着儿子的好消息吧! 三 欲望骤然膨胀 上午是小G 的班。我当时正在无菌舱里看书,着了迷,没听见她的第一声招 呼。当她提高八度音再喊“吃药了”,我才一怔,赶紧把手伸向托盘里的中药杯。 不料,中药杯刚从蒸锅里取出,我不由得猛一缩手。小G 呢,一撤盘,可好,没 人管的杯子“啪”地就掉在了水磨石地上!顿时,尖利的碎玻璃、褐色的中药汤 四飞五溅…… 3 位护士中,小G 因面孔冰冷似修女,被患者们称作“从来不会笑的那个”。 冯爷爷掉在地上的毛巾她会用脚一下一下给踢到走廊去;给患者扎针就像投飞镖, 还总扎出血。呵呵,我进舱20多天来,她对我那可真是——直抒胸臆:“吃饭啦”, “吃药啦”,“打针啦”……这下我真火了,立刻还以颜色。我两眼好似冒火,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感觉两只眼睛已然成了两支火焰喷射器! …… 中午,准备给我做移植的病房刘主任来了。透过大玻璃,远远地瞧见他还领 来了一个人,精神矍铄,像老华侨。“是他?”从侧影看那么像:宽展的额头, 稀疏的头发;依然一身笔挺的蓝西装,只是临时在外面披了件白大褂……“是的, 正是他——陆道培教授!”他是被请来为我的移植做论证的吧?之前刘主任说, 要把我的移植作为典型病例,准备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来会诊。陆教授可是 大陆实施骨髓移植的第一人呐,绝对权威(他给我看过病,在我眼里他是位慈祥 的老爷爷)!刘主任毕恭毕敬地站在陆教授身旁,不时说着什么。陆教授一边翻 看红夹子,一边频频点头……“哦,红夹子对陆教授也有用?对移植也有用?” 光阴荏苒,如今这一切已成为历史,红夹子里的秘密已经揭晓。 今天再说起红夹子,我的内心平静而坦然,如月光下的一泓湖水。 这本红红的大八开的塑料夹子,厚约4 厘米,里面有上百页平滑的透明塑料 内页,每张内页的正反面夹放的全都是跟我有关的文字资料和图片。只是夹放的 东西太多了,鼓鼓囊囊的,跟奶奶烙的大发面饼似的! 红夹子里的每一页,都会唤起我的一段回忆。 如今走过来了,再回头看曾经历的一切是那样清晰、生动、耐人寻味——我 如同隔着玻璃看着里面上演的一幕幕精彩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