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飞着的情结:在“小光头”的世界里(中)(3) 我懵懂地点点头。许久以后,我才知道:蒲公英就是这样在延续生命的啊! 学会了观察,我就更喜欢蒲公英了。爸爸夸她美丽,我更赞美她的品格:你 看,她既可以骄傲地生长在那些鲜艳的花朵旁边,又能在不起眼的无人小径甘于 寂寞、不屈不挠地生长。当她的茎杆被踩折,她依然会开出不起眼儿的小黄花, 最后生成那么华美的花球!她不仅生命力顽强,还特别无私呢,她把自己的一切 都贡献出来给人们治病:她的花、根、茎、叶都可以入药,用来健胃消炎、清热 解毒,还能治疗溃疡呢!每当我见到她,都忍不住要采几枝。 那一天,我梦见自己跟着蒲公英一起飞翔,我还问:“你要飞到哪里去,哪 里是你新的家呀?”后来我自己也变成了蒲公英在天上飞啊飞…… 儿时的记忆是那么清新、美妙,以至于现在,我一看到茸毛毛就想起蒲公英。 看她们缥缥缈缈地飞在阳光下,我便会因此生出梦幻般神往的感觉。 三 小提琴风暴,开门红 “小光头”里有个小男孩儿,五六岁的样子。 我怎么瞅他,怎么像那时候的我:胖乎乎的脸,挺大的眼睛,有点内向,他 居然也会拉小提琴。他妈妈把琴拿来让他拉,我猜是为了帮他调节情绪,并不指 望他在医院再练到什么程度。不过,他拉得挺好,我拉过的《铃儿响叮当》、 《闪烁的小星星》、《小松树快长大》,他都会。我和屋里的“小光头”给他鼓 掌,他会拉得更起劲。可他有时候并不愿意拉:妈妈把琴塞给他,他会提着琴和 弓,撅着嘴,不满地看着妈妈,但他却不吱声,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这时 候,妈妈便会怜爱地说:“好了,宝贝儿,咱不拉了。去看你的书去吧。”看得 我直眼热,往事直扑而来…… 爸爸是家里的教育负责人,他爱念叨技不压身。于是,从4 岁起我就开始学 画画、学书法,接着是学英语、拼音,之后是乒乓球、小提琴。可学这学那,并 非都是我的意愿,多半是“教育负责人”的设计。“强权”之下,我又有什么办 法呢,服从吧。可我心里也在盼自己快长大,好像长大了,就可以不听爸爸的, 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为了学琴,我被送进了素有“音乐摇篮”美名的吉化第一幼儿园。 那是爸妈他们集团20多所幼儿园当中最好的一所,园里面总是琴声悠扬,离 得老远呢,就让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呵呵,可是让我要飞进去的不是琴声, 也不是歌舞,而是那里的玩具和图书——我感觉怎么玩也玩不够,怎么看也看不 完。可爸妈让学琴,没招儿,学吧。 可你知道,我最初是怎么个学法吗? 拉着拉着我就想:七巧板还能摆成什么小动物呢——猫?狐狸?…… 拉着拉着我又想:老师为什么说安徒生早年就是一只丑小鸭呢?我希望快点 知道。 拉着拉着,我的心思还飞到了校园,因为爸爸说要早一点送我上学。 就这样,琴哪能拉得好呢? 小朋友在一起合练,几十把琴,滥竽充数还凑合,可正儿八经排练准备参加 汇演,老师要单兵教练,我就露馅儿了……这天,到了家长接孩子的时间,我还 在挨老师的批评(唯一的一次)呢,一般不接送我的爸爸来了。 这下好,回到家琴还没放下呢,就来了暴风骤雨…… “天天,犯错误了?你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不上心?为什么不用功?……” 我心里“咯噔”一下,爸爸可从没这么严厉过。可一连串的发问让我也不知 道怎么回答,我只好低下头。可风暴并没有停下:“这么好的学习条件,我们小 时候做梦都梦不着。你知道吗?别的小朋友想来都来不了,可你却这样……你爸 你妈小时候,可从来没有因为学习的事挨过批评……你太让我生气了……” 爸爸的声音在空中颤抖。 我耷拉着脑袋,不时抬眼看一看爸爸。 风暴突然平息了下来,爸爸长吁一口气,话音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切:“咳, 瞧你这小可怜儿,让我可怎么说呢。得,你知道错了,爸爸就不批评了。但,知 错就得改,从今天起你得加倍练习,在下个月汇演前赶上去。今天先练拉空弦10 分钟,姿势要正,弦位要准。然后把以前学过的曲子,统统拉一遍,拉错重来, 最后再把今天学的《铃儿响叮当》,拉10遍!” 还说什么呢,拉吧。小提琴带着委屈响了起来…… 爸爸回厨房忙活了一阵,突然觉出“怎么不响了”?他进屋一瞧,见我正在 看《儿童画报》呢!这下,风暴又起,他冲过来夺过画报,嚷道:“嘿,居然拿 我的话也不当回事!” 实际上,我真不是故意的,因为瞥见了“小朋友在月球上举重”,想看看结 果怎样。 “站到墙边去!”爸爸厉声喝道,“面朝墙。自己想,哪错了,怎么改。我 不叫动不许动!”说完,又气冲冲回厨房去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叫“面壁思过”。 我觉得受了无尽的委屈:爸妈呀,我并不喜欢小提琴,可你们干吗非要让我 学呢?而且你们也不会,又不能指导我。妈妈说她小时候如何喜欢,但家里没条 件只能羡慕同学。可因此就让我拉?你们没做成的事就一定要我做?忽然,我发 现爸爸在门口偷偷地看我呢,眼里充满怜爱。我赌气并不看他,只盯着墙,可是 不争气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爸爸忍不住走过来,变得和和气气的,“坐凳子上去歇会 儿吧。什么事,咱们不做则已,做就一定要做好。你看,拉琴这事你做了没做好, 没学到本领,落在了小朋友的后边,这已经很不好了。马上还要代表园里出去演 出,因此会影响你们园的集体荣誉,这就更不好了。落后,出错,要挨批评,挨 批评你会觉得脸上发热,大家都看着你,多难为情!咱们宁肯身上受苦,也不能 让脸上受热啊!” “宁肯身上受苦,也不能让脸上受热”这句话我可牢牢地记住了。 也许爸爸并不知道,我一开始不喜欢小提琴,只是“面壁思过”以后,不甘 人后的心理才促使我认真学起来,并且体会到了小提琴的无比美妙……后来那次 全市“六一”汇演,我们表演的器乐大联奏获得了第一名,老师向我伸出了大拇 指。“特别要表扬孙笑天……”老师兴致勃勃地对妈妈说,“你的儿子有悟性, 有潜质。他的先天条件不错,手形好,手指长,拉小提琴非常适合。但最适合弹 钢琴!” 好嘛,钢琴、小提琴,一个乐器之王,一个乐器王后。 这让爸妈乐得不得了,为此他们还真动过一番心思呢! 爸妈总爱说我跟他们有缘,可我觉得我跟书最有缘。 小时候,要睡觉就得听书,要不,坚决不睡。于是,妈妈就不停地给我讲故 事。讲着讲着,她自己先睡着了。这哪行,在妈妈细细的鼾声伴奏下,我不停地 手舞足蹈抗议——没听够。后来,妈妈想出了妙招:讲到差不多的时候就把书塞 给我,于是我就会搂着书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