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飞着的情结:在“小光头”的世界里(中)(4) 大点了,会爬了,听爸爸说我就特爱抓书。哈哈,想据为己有。 这可把妈妈吓坏了,抓的尽是她自学高考的书。我瞪着眼睛,皱着鼻子,上 牙咬着下嘴唇,两手死抓住书不放,跟她较劲儿。妈妈急也不是,恼也不是,拽 着书,一脸委屈地直嚷嚷。爸爸说,家里最好看的一出戏就叫“母子夺书”。 再大些,“小天天听完故事,最乐意回答咨询啦,对所学知识,毫无保留” ——我挺喜欢爸爸这样的评价。 一次爸爸刚把鱼炖到锅里,就跑过来问我: “天天,你愿意吃鱼吗?” “当然愿意!”我玩着刚风行起来的魔方,头也不抬。 “为什么呢?” “吃鱼聪明呗!”我得意地一甩头。 “为什么吃鱼就聪明呢?” “你怎么还没记住啊?”我不得不停下手,吃惊得瞪圆了眼睛,神气活现地 说道,“那,就让我告诉你吧!因为呀,鱼里面有好多好多‘二十二碳六稀酸’, 促进大脑发育!” “哈哈哈……”爸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翘着大拇指连连夸,“讲得好,讲 得好!” 妈妈爱讲“抓周”的事。“抓周”就是在孩子满周岁那天,摆上书、笔、印 章、算盘什么的,让孩子随意抓,据此推断将来孩子的未来。她看到姥姥家的邻 居给孩子“抓周”,后悔当初没给我抓。我心里笑:“天天大了,抓也不管用喽!” 不过,我知道大学问家钱钟书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天天还用吗,”姥姥有些不解,认真地说,“一看天天就是读书人,到哪 都带着书,连上厕所都夹本书!” “不管这边儿大人在干什么,他从来不缠着,就在那儿看自己的书。”姥爷 补充道,“这孩子,将来可是要做大学问的。” 我心说:“要做大学问的人,猫在被窝里还看书呢,街边路口的小书摊—— 他也是常客。不过,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们!” 妈妈总给我的兜里装一点零钱,说是应急用。她知道我不馋嘴,不乱花钱。 可是书摊上那一角二一本的书,我怎么能放呢?还是在只会听书的时候,我的脑 海里就已经有了一幅幅美丽的图画,现在,我不仅可以看带图画的书,还可以借 助字典看没有图画和拼音的书,多令人高兴啊!我见着书就想买,控制不住。有 时买回来也怕挨批评,就把书先偷偷地藏在床垫底下。打4 岁起,自家从那个 “掰间”搬到“穿糖葫芦的小套间”,我就自己住一间屋了。说到这儿,想起些 趣事儿: 搬家那天晚上,我就惊奇地发现:我的床头正对着小区路口,路口的那盏水 银路灯格外明亮,正照着我的窗子。爸妈向来主张早起早睡,经常也不等我把书 看完就张罗睡觉关灯,这天照例。躺下一小会儿,我就忍不住爬起来,悄悄地把 窗帘拉开一道缝:哈,雪亮的灯光像是明白我的心思,急不可待地溜进来,“刷” 一下,把我的床头照得如同白昼。哈哈,太好了,书上的字和画,都能看得清。 于是,一个个夜晚,我就把窗帘拉开一道缝,在“借光”的窃喜中,偷看起自己 喜欢的书来。看着看着,就跟着孙悟空一块腾云驾雾去花果山了;看着看着,就 跟着葫芦兄弟穿山越岭捉妖精去了…… 有书缘的人自然愿意上学读书,伴着欢快的琴声,我在6 岁时走进了学校。 哈哈,说到这儿,那些令我此时还会哑然失笑的事,就蹦蹦跳跳地来到了眼 前: 我一溜烟地往家跑,风儿在耳边吹着欢快的口哨…… 真高兴啊,放学的路上就我一个人,感觉路边的小树都在为我歌唱。到了楼 下,我突然想起来,早上爸爸说他今天在家写材料。于是,我马上蹑手蹑脚地上 楼。呵呵,想我的样子,一定跟黑猫警长似的!到了家门口,我小心翼翼地把脖 子上挂的钥匙捏起来,轻轻地打开门,悄悄地溜了进去…… “哇!”我在爸爸背后猛地大叫。 爸爸“腾”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哈哈,他果然被我吓了一大跳。 “呦!怎么是你?”他惊喜地瞧瞧墙上的挂表,表针指向11点20,“怎么没 到放学时间就回来啦?” “呵呵!”我想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猜呢?” “这么高兴,老师表扬了?” “啊……也没什么。”我想起了爸爸常说的“敏于事而讷于言”。 “别谦虚。讲讲,让爸爸也高兴高兴!” “是这样,上午最后一堂课是语文,老师让默写拼音和生词,谁写完拿给老 师看,合格了,就可以先走。所以,我就第一个回来了。” “嘿,行啊!”爸爸的眼里立刻光芒四射,“别骄傲,继续努力!” 转眼到了我的第一次家长会,头天晚上,得决定是爸爸还是妈妈去,我毫不 迟疑:“让我爸去吧。”第二天下午,我在外面痛痛快快地玩够了,傍晚回家一 推开门,惊奇不已:家里的气氛像过年似的。 饭桌上五颜六色,香气扑鼻。摆着我最爱吃的糖醋鱼,还有排骨炖豆角,等 等。 “我们的好学生回来啦……”妈妈立刻欢呼着把我抱起来。 “开饭!”正在厨房忙活的爸爸高喊,“得,还得喝两盅,祝贺儿子开门红!” 好嘛,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第一次坐在儿子的座位上,自然是感慨啦,”爸爸迫不及待地讲起来, “感慨完喽,抬头看看吧,我的眼前豁然一亮:‘孙笑天,第一名。’大玻璃黑 板上,写着第一学年成绩排行榜。哈哈,这时候我才明白,儿子昨晚上为啥非让 我去开家长会了……” 呵呵,爸爸也太能意会了! “可家长会一结束,”爸爸的声音说着说着就走了调:“就把我给闹蒙了: 老师要一些家长留下,第一个就点了孙笑天的名儿。我寻思:老师一般可都是把 不怎么着的学生家长留下,要重点讲讲的。老师继续点着名,我可是如坐针毡了, 心里头更是七上八下,儿子出什么问题了?有成绩不说,犯错误也不讲?可儿子 的品德不至于这样,他净做好事帮助别人……我简直一头雾水!”爸爸说着,摸 了一下我的脑袋,“你这小子啊!” “哪想,”爸爸煞有介事,“老师一开口就说,有件事让老师特别受触动。 那天上午,最后一节是语文,我让同学们默写拼音和生字,题量可是相当大。结 果孙笑天同学第一个完成,我一看,全对不说,时间只用了一半儿,实在超乎我 的想象!我有意问他:‘你敢保证全对吗?’哪想,这孩子理直气壮:‘敢哪!’ 我又问:‘你的拼音谁教过吧?’嗨,人家神气十足:‘我爸呗!’还没等我再 问,人家,小头一甩,走了!……我讲这件事实际是想说,假如我们所有的同学 都能像孙笑天那样自觉学习,所有的家长都能像孙笑天家长那样……好嘛,又让 我如坐针毡了,家长们热烈的目光四处找孙笑天的家长,最后齐刷刷落我身上了。” “教育负责人”高兴得扔下筷子,站到屋子中间,学着老师的口吻,学起他 的儿子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来,像卓别林表演似的! 妈妈笑弯了腰,搂过我把我的脸蛋儿一通亲,随后急不可待地说:“天天啊, 你爸说等你放假了,他就带你到北京去玩呢!” “你呀你呀,”爸爸指着妈妈笑,“‘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 我憋不住哈哈大笑:爸爸总是想给我意外惊喜;妈妈呢,总是泄露天机! 不过当儿子的,真的是感慨了:原以为,家长会让爸妈不失望就行,哪承想, 他们竟如此兴奋,如此激动。 回忆是甜蜜的、愉悦的,我自己甚至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我的笑,常常 使旁边的“小光头”莫名其妙,“小月牙”还会跟着我“痴痴”地傻笑。 但说实话,我的心里时常也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就像在中药汤里搀了 点蜂蜜,苦甜苦甜的;又好像在柠檬汁里兑了些麻椒水,酸麻酸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