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反击战打响了(3) “长春有‘血液王’啊!” 那一次我刚从北京回到家乡,爸爸的老同学就传送来新消息! 由此,我见到了爸爸30多年前的小学同学。那所小学让我感到亲切,因为对 面就是爷爷教过书的地方——吉林大学数学楼。我的这份亲切感自然转到了爸爸 的老同学身上。 岁月的霜雪已经留在了他们的鬓发上,他们热切的目光在相互的脸上找寻着 ……他们热烈地交谈却又不时中断,转向对我说上几句。而这时,他们的目光就 会有些飘忽,话音就会有些颤抖,甚至神情都显得十分悠远。 “老同学啊,”一位叔叔拍拍爸爸的肩膀,安慰着,“办法总会有,说啥也 不能失去信心!多好的孩子啊,他的价值可不光体现在对你们。他自强不息、勤 奋好学的精神,对现在的青年学生都很有教育意义。报纸我都看了,孩子写的东 西多好啊,有文采、有感情、有思想。我的儿子看完,还写了一篇读后感,可像 样了!” 爸爸的脸红了,好像他受到了表扬。 “天天呐,”一位阿姨唤着我的乳名,“咱可不能灰心啊,希望往往就在看 似无望,甚至让人绝望的时候产生。” “孩子,你知道吗,”那位爷爷的忘年交叔叔激动地给我讲起来,“……你 爷爷不仅非常有学问,而且非常正直、坚强……” 我的心热了,眼睛也热了:爷爷始终是我的榜样,爷爷的形象始终屹立在我 心中;可我也知道叔叔为什么对我讲这些。我频频点头答应着:“我懂,我懂。” “走,叔叔请你吃肥牛火锅去……”席间,他情不自禁又说起来:“孩子啊, 不能急啊,病去如抽丝,就让它一天天、一点点去抽呗!不要在乎它,不要刻意 去想它,这样,心情就会好一些,好心情吃药都换不来。叔叔相信你,一定能坚 定信心,坚持到底!叔叔在长春等着你,等你吃完‘血液王’这些药,再跟你爸 爸来……不,不用跟你爸爸,你自己来,来抓药……不,不抓药,是病好了来向 我们报喜!到那时,叔叔再好好给你好好补补,请你到长春饭店吃酱骨头,啊。” 又是酱骨头!骨头里面有骨髓啊!叔叔大概也是想到了我的病源在骨髓。我 的眼睛不觉又湿润了…… 是这样的时候,是这样的情境,是这样的人啊! 没有利益所求,没有人情信托,不以善小而不为! 涓涓情意如甘露、如蜜汁、如汩汩涌流的清泉汇入我的心河,绵绵不绝地微 微荡漾! 独处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的人呐,感觉自己每一时每一刻都生活在异常的 温暖之中,都生活在火热的大家庭之中,都生活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好多热心人在议论我为啥会得病。可你能想到议论的结果吗? ——“事出由名!” ——这可大大超出了我的思维范畴! 有人直言:“孙笑天这名字倒是挺大气,可就是太狂,怎么能‘笑天’呢? 对天不敬,当然要出事。” 大家一致讨论,最后建议将“孙笑天”改成“孙小添”。 新名字中的三个字,都带“小”。我能体会到,这是亲友们盼望着我能小心 翼翼地躲过这劫难。 三 发出不同声音的人 该说说我的二伯了! 二伯初三毕业就考取了中国人民大学的研究生,还在美国纽约的律师所工作 过,英语呱呱叫。 万事起头难,实际从患病开始,我就没有离开过二伯:正是他帮我进入了北 京儿童医院,为我支付了第一笔巨额住院押金,让我一开始就接受到最优秀专家 的治疗,以至后来的5 年使我在北京又结识了那么多好人,经历了那么多终生难 忘的事…… 有二伯在北京,我心里就踏实,就感觉又有了一个家。 二伯那时在一个官司缠身的公司当老总,工作极忙,晚上几乎没有12点以前 睡觉的时候。因为疲劳,一次半夜驾车还跟立交桥栏杆来了个“亲密接吻”!可 就这样,他还要亲自为我查阅资料,收集信息,到处淘弄偏方。我至今还保留着 他手抄给我的两个方子呢: 方法一:巴豆根一钱、桂枝二钱,此两味,以清水蒸成半碗约100 毫升…… 方法二:土鸡约一市斤左右,除内脏、切小块,以黑芝麻油4 两生炒2 分钟 后,装入砂锅…… 此二方,除淤解毒,净化血液,对化疗后肾亏、体虚具有特别显著的补养作 用,亦可促进白细胞生长。 他一旦得到新消息,总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们,跟他处理工作一样,当日事 当日毕,绝不过夜。因此,我们半夜接他的电话也成了寻常事——可那又是多么 让人心生温暖与希望的信息啊: 有个好消息:“亚坤酸注射液”,还有“三亚化维甲酸”可以治疗白血病, 不妨跟主治医师咨询咨询…… (当晚,他就把资料送到了爸爸的手上。可那时他自己是什么处境啊。) 你们看到这篇报道没有,哈尔滨这家医院临床应用新疗法治疗白血病……哦, 我再看看……这办法还可以去根儿!…… (他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们,在办公室一边举着报纸看一边夹着电话说。) 嗨,据说吃甲鱼可以升白血球。当然还有一种更经济的方法,就是每天吃青 萝卜,越青越好,想吃就吃,不要中断…… (青萝卜这一招,可是被我广泛传播了,因为大家都承受得起。) …… 于我的治疗来说,最重大的事件莫过于骨髓移植,这也是二伯“引进”的… …我得病的第二年春天,他得知美国是白血病研究和治疗领先的国家以后,马上 请他在美国的同学帮助咨询。当了解到“同胞兄弟姐妹的骨髓移植是美国根治白 血病的首选办法”时,他随即邀同学回国向我们做专门介绍。而此前,没有任何 人包括任何一位医生向我们说起过骨髓移植。这又为我燃起了一丝希望! 家,是劳累了一天供人休养生息的地方。因此,又有谁愿意在家,接待一位 病人?何况又是格外“娇气”的病人,何况还要持续好几年……这不是亲兄弟就 一定能做得到的。可二伯却连自己住的房间都腾出来了,让给我们一家,他跟二 娘挤到孩子的小屋睡地铺……我们则拿着他家的钥匙,来去留走,一切自由,做 饭炖汤,随心所欲!呵呵,我更是“得寸进尺”:一大套瓶瓶罐罐,换季衣服, 包括棉袄、棉裤、棉大衣,一股脑都塞进了他的大衣柜! 他的家简直成了我的根据地、大本营、中转站! 我有个很“奢侈”的嗜好,也得“怨”二伯给“惯”出来的…… 那次,我跟爸爸在儿童医院对面的核工业招待所吃饭,让二伯赶上了。他吃 过饭来的,坐在一旁静静地等我们。 “吃点什么呢?”爸爸习惯地问。 “什么都行。”自从病后,到外边吃饭我再不点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