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校园生活(1) 第九章校园生活 那朦胧而美丽的影子总是跟着我。我不想她,那形象却在一个个长夜悄然进 入我的梦中……好梦“费”思量啊! 一 笑着面对 说人生的路不止一条,可我还是向往学校的生活。 我认为,学校对一个人的成长,犹如通向高速路的辅路一样必需。 因此我打定主意:在3 年化疗还差一个月结束的时候,跟着新学期开学一起 复学,在复学中完成最后一程的化疗。 迎着8 月的艳阳,我走进了一片新天地——吉化二中。 说实话,3 年化疗的最后阶段真挺难熬——就像“马拉松”最后一程是最难 坚持的一样,就像冬日黎明前最后一刻是最寒冷的一样——我这个从来没有午睡 习惯的人,现在中午放学回到家一头就扎到了床上;有时候走在上学的路上就把 刚吃完的东西吐光了——因为“化疗反应”像“跟屁虫”似的,不弃不离!但这 算不了什么,胜利的曙光可以融化一切! 可是,“怪事”也出现了—— 我这个当年的代数、几何双百分得主,现在拿起试卷,想不起求证方式了; 以前没有任何知识不能当堂消化理解,可这样的情况也发生了;从来都抢答老师 的提问,可现在那如林般的手臂中却没有我的…… 终于传来了隐约预料到的消息: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经过放疗,还能保持正常人的思维和记忆的……那叫 核辐射!” 其实,这两年通过读书我已经觉察到自己的记忆出了点问题。我懂得“一切 知识都不过是记忆”,而记忆于我就更为重要……因此,我报名参加了北京第一 代“JS全脑速读记忆训练”的函授,欲罢不能,又参加了“长沙胡思智力开发学 校的函授学习”;并且,我经常跟电脑下象棋、下围棋,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刺激 自己,激活大脑思维记忆细胞! 大夫的话倒让我庆幸,倘若没有那一切,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此刻,我更相信事在人为:同样被大夫判定的永久植物人,为什么有的能苏 醒呢?这与个人潜在的能力和意志品格等因素分不开。所以,我相信自己会逾越 眼前的障碍,因而加紧了训练……要说思维记忆属于智能范畴,那就顺带说说体 能吧:我也知道恢复体能的极端重要,因此我苦练气功,自学游泳——曾经赶都 赶不下水的“旱鸭子”,已经熟练掌握了蛙泳、仰泳、自由泳3 种泳姿的技术, 就连蝶泳也能扑腾好远——还应老同学“聘请”当上了教练!现在我给自己加码 了:把爸爸早年用过的哑铃也请到了自己的床底下;悄悄扔掉自行车改为步行上 学。 我插进的这个四年级是8 个班中唯一的重点班,好像一个部落,每个人似乎 都有着强烈的优越感和部落意识。许多人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从其他部落来, 要分享他们的珠宝似的!呵呵,想想也是,大家一块儿热闹亲近了4 年,眼看要 毕业,却来了一个不知道来路的陌生人! 好奇的目光里全是问号: 这人哪来的呢?“看着比我们年龄大,个子挺高,脸很白,是个光头,人很 温和却总是保持沉默,戴着近视眼镜,目光显得很深邃。”班长说这是我留给他 的最初印象:哪个学校的留级生吧?是走后门来的吧?怎么班主任看他的眼神都 跟看别人不一样呢?…… 我更听见了这样的议论: “他怎么这么特殊?劳动不参加?课间操也不上?体育课还……” 呵呵,我亲爱的同学呦,你们不知道,我也不情愿那样啊!可是,在我入学 前就有了“君子协定”,就有了“三不特许”…… “这是一个完全可以理解的愿望,”刘兆一校长动情地说,“孩子不想让同 学知道自己的病史,这应该得到尊重。关于他患病的事,我想,就只限我、张书 记和班主任苏老师3 个人知道,连科任老师都不要告诉……好,咱们来个君子协 定。” 刘校长对面坐着张书记、苏丽萍老师和我的爸爸,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受过伤的心是敏感的,如同遭遇过寒潮的鲜花,需要格外呵护,”苏老师 提议,“我觉得还应该给孙小添一些特殊的照顾……”复学时我正式启用了新名 字——孙小添,但还保留着充满豪情的老名字——孙笑天。 就这样,带着并不情愿又十分感激的心理,我开始享受“不上课间操、不上 体育课、不参加劳动”的“三不特许”。 可是,好奇的同学找不着答案,议论就“跑了调儿”: “瞧,他膀头膀脑的,还是个光头!” “是啊,样子怪怪的。他好像不会笑似的。” “他简直像个‘二愣子’!” 不,这不是议论,是嘲讽,是揶揄,是耻笑——以往,我一定会这样认为, 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而此时我好像有了禅定之力,不为所动。只是我的心里却在 说:“新同学啊,要不是因为那个特殊原因,我是不会跟你们走到一起的。” 怎么又来了特殊原因? 是啊,那一年发生的事令多少人感到诧异、震惊啊! 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同样都姓孙、同样都是班长的两名同学:一班班 长孙笑天(我)得了血癌,二班班长孙业海得了骨癌! 现在孙业海已经先走了。 他的妈妈曾写给我一封信,转达了他在弥留之际对我的热切鼓励和希望: “孙笑天,坚定信心向前走……”信里还夹着他执意要捐给我的100 元钱…… 孙校长怕我因此触景生情,有碍康复,才建议爸爸为我转学。 可是,乐谱还没有看到休止符——那一堂音乐课,更让我印象深刻。 一首动人心弦的《心愿》的歌唱完,老师顺便让大家谈谈自己的心愿。 巧的是,我被提问。 我不假思索,实话实说:“我的心愿是拥有健康!” 顿时,哄堂大笑! 这笑,在我看来是多么可笑——然而那确实是笑,热烈非常的笑,惊奇无比 的笑,连续不断的笑——仿佛听到了青草吃山羊、老鼠吞大象、鸡蛋里孵出了恐 龙——教室的空气在膨胀,屋顶都要被撑破!要是在过去我会感到局促,会羞得 满脸通红,会气得拍案而起。如今我不会。我为他们,也为自己以往同他们一样 而感到可怜:只有单调的学习考试,只有狭隘的生活见解,只有从家门到校门的 往复循环,为突然出现的一点点变化、一点点不同,甚至校园外一个年轻的落荒 者而无比好奇、大惊小怪……如今不同了,我经历过生死考验,我看到了另外的 人生,我接触到了大千世界,我了解了苦难中的人们…… 我温和地淡然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我保持着沉默,我只能沉默。一切与要健康、要活下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当年人称“漂亮的小男孩儿”这时被唤作“二愣子”,当年要“攀登 最高科学殿堂”的人眼下只想“拥有健康”却被当成笑柄,还不能去辩解,不能 去说明,更不能去对爸妈讲,心里还真是挺憋闷。唉,宣泄一下吧! 灯下,我奋笔疾书…… 高兴,你手舞足蹈? 摇悲伤,你向隅而泣? 摇忧愁,你郁郁不乐? 摇无奈, 你束手无策 镇静,你泰然自若? 摇慌张,你失魂落魄? 摇着急,你心急火燎? 摇愤怒, 你七窍生烟 得意,你仰首伸眉? 摇失望,你万念俱灰? 摇迷惑,你神魂颠倒? 摇惊奇, 你愕然咋舌 激动,你心潮澎湃? 摇害怕,你不寒而栗? 摇烦闷,你窝心愤懑? 摇惭愧, 你无地自容 醒悟,你如饮醍醐? 摇惆怅,你若有所失? 摇警惕,你居安思危? 摇麻痹, 你涣散疲沓 …… 人心百态无一述,空留笔行处。 再补上几句: 七情人皆见,纵抑何轻言? 情抒当有度,理念犹为先。 没想到,语文老师对我的《心境》大加赞赏,挥笔写下8 字评语“文采横生, 趣味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