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雪却碎我一帘梦:我的大学(下)(2) “没错,可我觉得,自己放雪爬犁更有意思。”我说,“我小时候,只能在 龙潭山上放自己做的雪爬犁,但也够刺激的了:从那30度的陡坡上向下冲,耳边 是呼呼的风,身边是飞扬的雪,眼前是一道道白光——我们管那叫‘飞雪直下’ ……找时间,咱们去北大湖,来个‘飞雪直下’,怎么样?” “好哇!”伙伴们欢呼起来! 三 扫雪 雪,实在太多、太厚,校园里积雪最多的地方快两米厚了。因此,这场欢快 的劳动持续了3 个小时。 谁想,当晚却出事了。腰,钻心地疼起来…… 劳动中,我不时感觉腰有点酸胀,于是就不停地直起身来捶一捶。可这会儿, 为什么这样疼起来了?开始不间断地变成剧痛了……我竭力忍着不出声。劳动的 疲倦让寝室的任何同学都没有发觉。 可第二天更糟糕,我已经坐不住了,没法上课了。我不想影响别人,于是请 假一个人悄悄地去了爸爸他们的职工医院。 这一天是12月9 日。距9 月9 日我的报到日整整3 个月。 从此,我在同学中突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我的去向。 眼里又浮现出那幅雪景:一切都被厚厚的白雪包裹着,敦厚得可爱,纯净得 迷人…… 我摇摇头,笑了:“我与雪来无尽情,雪却碎我一帘梦!” 四 人,该记住什么 红夹子里又塞进了一份病案: 1999年12月9 日 腰扭伤(扫雪) 腰疼。左下肢疼。功能障碍。 查:拾物左下肢直腿抬高40°。 L3.4,左侧压痛,左臂压痛,左腹外侧压痛 辅检:建议CT 初诊:腰间盘突出症 处置:卧硬板床休息 按摩治疗一疗程 腰痛宁4 盒 休15天 …… 但是,我们谁又能想到,这份病案的结论是错的! 被“错”蒙蔽的日子里,我跟爸妈一样——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遗 余力治“腰脱”。 那一个多月里,我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白天去职工医院或私人诊所,按摩、 针灸、拔火罐——三手一起上,晚上在家也有三手——按摩、针灸、拔罐子。不 同于医院和诊所的是,在家我们用的是“五行针”、“真空拔罐器”,同时,还 结合着使用爸妈买来的、借来的、单位发的“振荡器”、“按摩垫”、“电磁棒”、 “磁疗器”、“频谱仪”、“血液循环机”,就连可能别人认为土得掉渣的招法 也用上了——用软底拖鞋,像敲扬琴似的敲打疼痛的腰部……还有枸杞炖猪蹄、 黄芪炖小鸡、牛骨髓炒面等食疗的方法与治疗相配合。医院康复科的医生是爸爸 的老朋友,更是竭尽全力,过节都不休息,加时加力加倍地为我按摩…… 然而,因为病案结论的“错”,此时的“不遗余力”等于在错误的路上猛跑, 如同小偷往南跑了我们在向北追,追得越起劲儿离小偷越远。 为什么“腰脱的状况”越来越严重? 一个月的百般努力之后,不得其解。 终于有人指点迷津:“做做CT和血检吧。” 结果并没有发现“腰间盘突出”,却找到了“原幼细胞”——在我的外周血 中达80% ——不敢相信,遂又骨穿:骨髓中已达96% ! 结论——白血病全面复发。 又是晴天霹雳! 不是痊愈了么?痊愈了怎么还能复发?不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学习和生活了 么?可又怎么不行了呢? 爸爸后来对我说起他当时的状态时,自嘲道:“脑袋好像让驴踢了,让门弓 子抽了——彻底蒙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腰脱”呢?“腰脱”源于“腰穿”吗? “腰脱”怎么会导致白血病复发呢?是治“腰脱”哪个环节出错了?是中间什么 药用错了?本以为要竭尽全力治好“腰脱”,结果却…… 怎么还说“腰脱”呢?CT跟血检不是给否了吗? 可是,我的入校体检完全合格,样样达标啊! 可大夫不是说我痊愈了么,所以,爸妈不想让我再笼罩在血癌的阴影中,觉 得我那些年太沉重,应该轻松愉快地开始新生活。 我一直在疑问,为什么会复发?就因为扫雪劳动吗?事情似乎不会那么简单。 有个声音似乎在说:我一直不想涉及这个话题。你提起来就说说吧,事情是 明摆着的,白血病的所谓康复是相对而言的。即便是康复了,也绝对不能累着。 你累着了,引发了炎症,造成了骨痛,却以为痛点在腰部就是“腰间盘突出”, 而以康复的手段对付血癌的旧病复燃,其不知,治疗用的劲越大,离目标越远。 可是,那几年我从来没有像“腰脱”这样疼痛过,也不知道病好了还会再复 发,因此更加专心致志地治“腰脱”。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还有可能复发 呢?以至我毫无防范之心。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只有骨髓移植才能根治呢?以 至我还暗自庆幸走了一条捷径,可以免除许多痛苦,减少很多费用。 “人,该记住:给我们造成麻烦的不是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而是我们已知的 东西原本不是那样……”我反复琢磨着这些话。 那个声音渐渐地消失了。我却无法平静了! 复发以后,发生了许多非同寻常的事情,任何时候想起来都令我激动不已… …我的心绪被彻底改变,从平静得宛若月光下的一泓湖水,变成了从雪域高原上 飞泻而下、喷流迸珠、穿山越岭、汇聚了无尽水源的连波缀浪的大江,在阳光下 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