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天使,从产房走来(1) 第十四章天使,从产房走来 她说:“我迎接了上千个生命到人间,还没有一个孩子在出生前就背负着这 么沉重的使命。这太不公平了!” 她的同事一迈进她的家门就惊呼:“呵!你们家都成救助中心啦!” 一 万万没想到 爸爸在他的书里曾对她有这样的描述: 她是智多星,是及时雨,是我们在北京抢救儿子的总指挥! 而我呢,总是无比崇敬地称她为“生命天使”。 因为她从产房走来,她是迎接新生命的,更因为我的生命跟她一下子产生了 联系! 我?她?产房? 又让你犯琢磨了吧? 先请你看看,她在《中国妇女报》上发表的文章吧: 他们准备再生一个孩子,同胞的脐带血干细胞和骨髓也许能让哥哥新生。我 的心一下子缩紧了……20年来,我迎接了上千个生命到人间,还没有一个孩子, 在出生前就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使命。这太不公平了!…… 没想到,在爸妈去拜访她之后,她会那么急切地在报上发表文章。我更没想 到,她直言不讳,对“再生一个来救我”持那样的看法。 她的话,深深地撞击着我们的心,因为“再生一个”,在我们家已经争论4 年了。 然而,她又说: 强烈的心灵震撼让我无法坐视等闲。 作为医生我愿全力为他奔走呼唤…… 她,就是著名妇产科专家、北京复兴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王瑛。 骨髓移植,是一件多么重大而又不易的事情啊!要想找到相匹配的骨髓如同 在人海中寻找相同DNA 一般困难,多少人苦苦等待而终无结果,坐失良机。 “孙小添可以马上着手骨髓移植。这是最佳时机!” 消息突然传来,爸妈茫然无措,我的头脑里更是空空荡荡。尽管知道,也争 论过,但毕竟没有事到临头。此时,一位医学专家、妇产科专家要全力为我奔走, 我顿时像在蒙蒙雾海中看见了航标灯…… 全力为我奔走,我虽过意不去却又很期待:她,会带给我怎样的转机呢? 那个初春的夜晚王阿姨值夜班,爸妈去检查咨询,看看能不能再生一个小弟 弟或小妹妹来救我。 救子心切的妈妈和王阿姨一见如故,立刻热烈地说起来。 可菩萨心肠的王阿姨听着听着,脸色却陡然变了,眼睛睁得老大。那惊诧, 那愕然,就好像听到火星人要来了! 原来,她完全听懂了妈妈的来意。在这位生命天使看来,那简直不可思议。 也由此,才有了她在报纸上那一番“太不公平”的“抨击”! 可妈妈全然不顾王阿姨的反应,依然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妈妈就拉住王阿 姨的手声泪俱下了,像受尽委屈的流浪人猛然见到了乡亲。 也是啊,妈妈能不感慨、能不激动吗?她的儿子病情复燃连站都站不住,在 一年里最寒冷的日子来到北京,最初连接收的医院都没有,复发的治疗又那样艰 难,唯一的孩子随时可能离她而去。在医院度过了有生难忘的春节,儿子终于跟 死神擦肩而过,还来不及欢喜呢,又触及了4 年前就开始争论的“再生一个”这 个棘手的问题。满心的愧悔、焦虑、委屈,上哪儿说,跟谁说,没法说啊!猛然 间碰到王阿姨这样和蔼可亲又是妇产科专家的人,她要倾诉…… “本来我们可以早结婚,可以要两个孩子。可是,我们得响应号召啊,…… 于是,我们晚婚,我们坚决要一个孩子,还做了结扎手术,差点就做绝育了……” 王阿姨抱着肩膀,默默地注视着妈妈,平静而凝神地听着。然而,她的神情 越来越严肃。 爸爸呢,心思早飞走了,飞到4 年前的“战火硝烟”中去了…… 我生病的第二年,二伯在美国的同学王叔叔传递来那个让我无比激动却在爸 妈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的消息——“用同胞兄弟姐妹的骨髓作移植来根治白血病!” 爸爸力主实施,妈妈坚决反对——分歧导致争论,争论变成争吵,争吵后来成了 系在身上的导火索,成了拴好引信的炸药包,一触即发,家里动不动就“硝烟弥 漫”……后来,计划生育部门层层审批准许爸妈再生一个,然而这时我也顺利通 过了3 年化疗,康复了。妈妈因此更加理直气壮,爸爸再说什么妈妈也不听了, 爸爸一个人干着急也没用……一晃4 年,如今琴弹续曲,旧事重提,爸爸觉得这 是在揭自己心头的伤疤,那伤疤立刻渗出了鲜血,止都止不住。 爸爸的思绪被妈妈的哭诉打断…… “他自己都呕吐到那个份上,也舍不得吃那种叫‘蒽丹西酮’的药,却把药 送给别人……自己舍不得花压岁钱,却舍得拿出来给同学买光盘,教同学学电脑 ……王大夫,您说,我们能不救他吗?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救啊……” 王阿姨默默地听完妈妈的倾诉,频频眨动双眼止住了泪泉,然后深深地呼吸 了一下,柔缓地说:“要相信医学,也要相信机遇。很多时候,看似没有希望的 事情,会因为改变思路、会因为不懈努力而出现转机。”见妈妈渐渐平静,她试 探着问:“移植是救孩子的唯一途径,可是用一奶同胞的脐血或骨髓,是唯一吗?” 果然是专家,一下就找出了关键点! “还可以做自体的、外周血的干细胞移植,”爸爸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 一着急,把桌上的圆珠笔都碰到地上去了,窘得脸通红,“只是大夫说,我们儿 子现在的自身条件还不具备,并且认为远不如异体的好……另外还可以用父母的 骨髓做移植,但成功率非常小。因为无论父母哪一方的骨髓,都只能有一半指标 跟孩子的相吻合,理论上叫‘半相合’。如果强行移植,必然产生强烈的排异反 应,很难控制,弄不好,就等于……”爸爸支吾了一下,看了一眼妈妈的神情才 接着说:“就等于注入了死亡推进剂……但,这毕竟也是一条路,我们准备把它 作为最后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打出去的底牌。”爸爸寻思了一下又说:“对了, 还有一条路,就是到社会上的无关供者中去找。” “最后底牌……无关供者……”王阿姨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眼睛盯着爸爸, 可压根像没看见他,而是透过他看着他身后的远方……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表“咔哒、咔哒”的走动声。 爸妈像两名小学生回答完老师的提问一般,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老师的讲评。 好一会儿,王阿姨推了推眼镜,两手在一起搓动了几下,才冷静地说:“是 啊,独生子女在这时碰上这样的问题,的确挺难的。”也许是刚才对一系列实际 问题进行激烈思考的缘故,她的神情有些凝重。她用探询的口吻小心地问:“那 么,要是在你们做父母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中找找,行不行呢?” 爸爸迟疑了一下,说:“可以找,怎么也是血缘关系,是‘有关供者’。但 传统意义上的骨髓移植,需要1000多毫升的骨髓。虽说不会伤害身体可必然要耗 费一些时间,得几次抽髓,之后还要休养一段。天天的堂兄妹都在读大学,学业 又那么紧,所以,我们虽有过一闪之念却又打消了。可是,要到‘无关供者’中 去找,等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