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天使,从产房走来(4) “小添啊,你要写书只管写,阿姨帮你出版……” “王雪纯对你的事儿可上心了,她现在正跟台商做工作呢。让我转达对你的 问候……” 事无巨细,很多小事王阿姨都给想到了。 她嘱咐我:“以后我打你们的手机你们别接,看是我的,就告诉你爸妈,赶 紧到走廊的IC电话机那儿去等,我回头再打到那儿去……” 呵呵,她这是为了给我们省电话费想出的妙招! 也不知她怎么知道的,我们的手机在20多天花费了2000多块——那时我们刚 用手机,只想着事急,只知道方便,不知道还要按“长途+漫游+市话”来交费。 呵呵,因此我们的手机可抱怨了:“哼,就剩一个功能了——来电显示!” 现在我倒是琢磨,爸爸称王阿姨是“智多星”也是有道理的。王阿姨来病房 看我,就很讲战略战术,呵呵,先搞“火力侦察”! “化疗的时候胃口都不行,”她给妈妈在电话里说,“医院的饭吃久了,怎 么都觉得不可口,可以适当调剂一下。他像我儿子,就喜欢吃比萨饼。” “哎哟,”妈妈一下子说了句,“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愿意吃比萨饼呢。” 等她来到我床前,就拎着香喷喷的比萨饼呢!妈妈这才恍然大悟!只是,这 件有意思的事,很快又变成了“心疼的事”。 爸爸问王阿姨那个8 岁的胖儿子:“你妈妈也给你买‘比萨饼’吗?” 胖儿子把头一甩,说:“我妈都说快一年了,还没兑现呢!” 童言无忌啊! 爸爸拉起胖儿子的小胖手一看,裂得净是些红鲜鲜的小口子。 “疼吗?” “不……疼!”小胖子拉着长腔,又使劲儿反拧着胳膊给爸爸看,“这儿, 还有一个更长的呢!” 回到了家乡,我感觉依然没有离开王阿姨,因为我总是能接到她的电话和电 子邮件:“小添啊,无论如何要保持好心情,这样吃进去的药,作用就会不一样 ……我告诉你一个培养好心情的方法吧……” “哦,你妈妈回家熬中药了。回头跟她说,千万不能熬糊了,那会有副作用 的……” “你还在打电脑么?啊,给我写电子邮件……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动动嘴, 让你爸爸来敲键盘……” “你需要什么软件吗,告诉我,我给你买了寄过去……” “写书的事,千万别着急,千万别难为自己,等身体恢复了,怎么写还不行 呢……” “我在北京等着你,等你回来做最后的骨髓移植……” …… 有过像我这样经历的人都知道,当被病痛折磨的时候,当被孤独包围的时候, 当只有星星月亮陪伴着度过漫漫长夜的时候,只要一声问候、一个招呼、一个微 笑,甚至一个关切的眼神,都会感到格外亲切,格外温暖,而我却得到了如此至 真至诚的爱! 南丁格尔与特雷萨修女遗留于人世间的,也正是这样的精神:给予不幸者、 病患者的,不只是病痛的照顾,更是无保留的爱。 四 教我怎能不留恋 当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在我的小屋,我听爸爸讲起来…… “天天呐……”爸爸的话一出口就停了下来。我正在屋子里浏览,他好像不 愿意打扰我,“你走了,还有人给你发电子邮件呢。而她,确实知道你已经离去!” “你是说?”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爸爸认真地点点头,他好像要让我先放松一下心情似的,在电脑上点动了几 下鼠标:小提琴的迷人旋律立刻在月的光波里荡漾开来…… “哦,《月河》!”那是我曾练过的小提琴曲,真美呀!万籁俱寂的时刻, 那舒缓的琴音仿佛来自渺渺夜空的深处,纯清而悠远,闪烁着星光…… “来,你看看吧。”爸爸把电子邮件调了出来。 陶醉在《月河》里的我回过神儿,眼前不禁一亮。 “是王瑛阿姨!”咳,没控制住,我惊喜得叫了起来! 这俨然是一首抒情诗啊: 小天: 不知怎么,阿姨还是想给你发电子邮件…… 你静静地走了,把激烈的思考留给了我们, 你轻轻地走了,把沉实的记忆留在了人间。 你有过快乐的童年,也有过幸福的少年,还有过充实的青年。 尽管你伴随着疾病长大, 但是,你也伴随着关爱成长; 尽管你曾有过别人没有承受过的痛苦, 但是,你也曾得到过别人没有得到过的关爱; 尽管你遇到了波折,不幸, 但是,你始终在努力,在奋斗,而且影响着别人…… 你的人生,因此而有意义,有价值。 阿姨一直在北京等着你, 等你回来做最后的骨髓移植, 可是,阿姨没有等到…… “王阿姨,我让您难受了……您为我尽了那么大的心力,您失望了,是吗? 真对不住您。”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您还想着我,我感到特别温暖!” 眼前一阵模糊,我迅速擦了一下眼睛再看,内心止不住颤抖起来,竟然是这 样啊: 阿姨盼着你 盼着你转世人间 到那时,阿姨一定再亲手把你接回到这个世界上来…… “盼着我转世人间?再亲手把我接回到这个世界?” 我立刻有了一种山呼海啸、心魂激荡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语言 能够胜于此?还有什么情意能够真于此? “王阿姨呀,王阿姨!我的生命天使,我永远的生命天使啊!” 我在心中不停地呼唤,不停地诉说:“您的表达您的情感您的心灵,是这样 的坦诚,这样的美好,这样的纯净。这个世界有您这样的人,又教我怎能不留恋?” 爸爸默默地注视着我,仿佛在等着我飞远的思绪飞回来。好一会儿他又说: “天天呐,你知道吗,我们为你种下了一棵小雪松,那是王阿姨领着我们一起去 选的呢,走遍了那么大一座林场。她真细心,还记得你病房窗前有一棵大雪松— —上面落满了楼上的孩子们投下来的纸飞机——像家乡的松树上正消融的片片白 雪…… “林场场长提醒她‘要雪松可贵呀’,可她一点儿不含糊:‘不管多少钱也 要雪松!’……那小雪松长得真是青翠、挺拔,让人一见,就顿生爱恋!” 泪水突然从我的眼眶里喷涌而出……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舒缓而绵长的小提琴曲《月河》在空中飘逸。 夜深了,宝石蓝的夜空愈发明澈,点点繁星如碎银一般亮得耀眼。在那忽闪 忽闪的星光里,又一个亲切的身影走进了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