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颠覆了我的观念的人:王雪纯(3) “能是谁呢?” 又是惊喜:王雪纯! “我已经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格式化了……安装了正版的Windows 2000,划分 了文档、游戏、音乐、软件4 个区,装了20个游戏,准备了10张娱乐片光盘,明 天中午……11点吧,我送到医院去……” 如此言而有信,如此雷厉风行:下午才提起,晚上全落实!我是学电脑的, 我知道完成这一切该多费事,多费时。而这,又出自怎样的责任心呐,把自己的 爱人也动员起来一起忙;又准备了那么多娱乐的资料;她,还要亲自送到医院! 然而,惊喜是接连不断的,是各不相同的,就像焰火晚会上燃放的五彩礼花 …… 回到家乡,我接到的第一个由外地打来的电话竟然是她的; 病房里的生日蜡烛即将点燃的一刻,她的祝贺电话竟然也打到了病房; 中央电视台刚报道了“我国科学家成功应用基因技术揭示了××白血病的基 因调控网络”,她就第一时间给我发来了传真; 她,还送给我一盘奇异的“开心果”呢…… 现在我一闭上眼睛,依然还能听见那欢快的乐曲,依然还能看见那逗人的情 景!得,别听我绕弯了,这是一部让人“乐得合不拢嘴”的片子! 好,我们一起来欣赏欣赏吧: 爵士乐震耳欲聋。 集市上人头攒动。 随着无比欢快的节奏,一队大象出现了,哦……后面还紧跟着一头很小很小 的小象。顽皮的小象踏着小碎步尾随着,用它的小鼻子缠着大象的长尾巴,欢快 地摇头摆尾,好奇地东张西望。大象个个威武雄壮,一副雍容自得的神情,迈着 悠然轻快的慢步,像是被邀请去参加什么庆典似的。 路旁,一些人停下手头的活儿,看着这支顺街而行的庞大队伍。人群中前排 有个俏皮的小男孩,身穿艳丽的小马甲,鼻子周围长着逗人的小雀斑,正不停地 往已经鼓鼓囊囊的嘴里塞着巧克力呢! 小象瞧见了小家伙。不,是瞧见了小家伙塞向嘴里的巧克力! 小家伙毫不犹豫地掰下来一块巧克力,伸长着胳膊,招呼小象。 哇!诱人的奶油、可可的香味儿直往鼻子眼儿里钻!谁能禁得住这么甜蜜的 诱惑呀! 小象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向小家伙。可是,一条水沟挡住了它。 沟这边是笑嘻嘻的小家伙伸长着胳膊,手里捏着香甜的巧克力;沟那边是流 着口水的小象,使劲伸长鼻子去够小家伙手里的巧克力。小家伙的手臂在向前伸, 小象的鼻子在向前够。啊,差一点点就要够到了!小象调整一下姿势,准备再努 一把力…… 突然,小家伙手臂一缩,巧克力被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小家伙得意地一脸 坏笑! 小象很无奈,沮丧地耷拉着脑袋,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 又是一个热闹的集市,又是那样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可这回只走着一头大象, 它虽然是大象又披上了绚丽的节日盛装,却依然能看出那头小象的模样。路旁的 人群中,站着一个大人,跟当年那个小家伙的模样也很相像,连鼻子上的雀斑都 还是那么俏皮,嘴里也嚼着香甜的巧克力,腮帮子依旧鼓鼓囊囊地在蠕动。 他笑眯眯地瞧着大象,好像在欣赏马戏表演。大象也瞧见了他。大象歪着头 思考了一下,突然,眼里射出愠怒的光……他正悠然自得地瞧着,大象已经奔他 冲过来,霎时,就听“砰”的一声,大象那粗大而有力的鼻子,重重地打在了他 的脸上。“扑通!”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呵呵,第一次播放这片子时,好多病房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好东西自然要分享,我打着手势邀请在门口的人进来看。这下可好,连病床 之间的过道都站满了人,沉寂的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我想,王雪纯阿姨若知 道这情形一定会高兴的:她给更多的人带来了欢乐! 人们看完,笑过,开始了有趣的议论: “挺有意思!” “王雪纯的心眼儿太好了!” “可这片子说明了什么呢?” “被打倒的那个大人,就是长大后的那个小孩。” …… 在我的电脑里,依然还保留着这盘“开心果”,也保留着王雪纯为此发来的 电子邮件: 小添: 我感觉我们用这种方式联系挺好的。 今天送你一盘“开心果”,希望你看了乐得合不拢嘴…… 王雪纯 三 跟病魔讲和 其实,最令我称奇,最令我震撼,对我产生最大影响的是王雪纯的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颠覆了我始终如一的思想观念,让我头脑中看似固若金汤的思想城池轰 然倒塌。 这天,我刚从长春看“血液王”回来一会儿,电话铃突然响起:“小添,你 好,我是王雪纯……” 我顿时百感交集呐:几天前在无菌舱会面的情景一幕幕直扑眼底,心里汩汩 涌动着感动! “连着两天给你打电话……” 她为什么这样急切,好像刻不容缓似的?她要告诉我什么? “小添啊,”嘘寒问暖之后,她的语速陡然慢下来,“咱们是不是可以试着 调整一下对疾病的态度呢……我的意思是说,不一定总要跟疾病敌对,非要战胜 它,打倒它。当你没有能力和它战斗,战斗也不能把它打败的时候,就不一定非 要再跟它打了……你想啊,这时候你硬去跟它打,跟它拼,到头来,你的消耗会 越来越大,它却岿然不动,越战越强,这是不是无济于事呢?怎么办,我想,是 不是可以妥协一下,先做一点让步,承认疾病的存在。先漠视它,再慢慢适应它, 试着跟它讲和,跟它和平共处……” 不要跟疾病敌对?不一定非要战胜它?跟病魔讲和?跟病魔和平共处? 一串大问号在我的脑海里翻腾跳跃! “对呀,试着跟疾病和平共处!”王雪纯认真地重复着。她从我的沉默觉出 了我的惊异。 其实我被震惊了,不,是被震撼了!走出无菌舱以来的困惑、迷惘,仿佛被 一“震”而光,突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可是,跟病魔讲和,跟病魔和平共处——这于我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导,于 我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信念似乎大相径庭;与我心目中与病魔斗争的勇士形象似乎 格格不入……忽然,仅仅是一瞬间,我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可一时又难以说出来 …… 她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也好像知道她讲的可能跟我以往的认识“相悖”。 接着,她异常和缓地说:“小添啊,你可以这样想。人,也是大自然的人,大自 然把疾病这样一种现象,或者给你或者给他。现在给了你,你马上赶不走它,那 就当这是一种机缘……它在我们的身体里存在了,就当它是必然要来的,是我们 身体当中的。这样认识行不行呢?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不管是什么办法,哪种方 式,能解决我们的问题,就是好!你说呢?……这就需要我们的身体进行调整, 跟疾病进行合和,达到相互适应。你不妨先漠视它的存在,漠视这个现实,让它 愿意在哪儿待着就在哪儿待着。多少人带着一种疾病还活到了七老八十呢,小添, 你说对吗?” “对,对……”我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已经有了一种如同在黎明 看见东方的鱼肚白渐渐演绎成绚丽朝霞的敞亮与快慰! “人,都有可能在自己生命中的不同阶段得上某种疾病,有些是我们无法预 料、难以控制,甚至不能控制的。既然无法预料、不能控制,那就当是一种赋予, 就当它是必然存在。这样,我们的心里就会比较平和了,就能比较平静地接受这 个现实,接受这个现在你无法改变的现实。由此,你会慢慢适应它,它也会慢慢 适应你,并由此带给你一种好的转变,你相信吗? ” 我的内心已经波浪翻滚了! 当晚,我就给王雪纯阿姨发去了一封电子邮件: 我真的是太激动了! 在您电话里,我听到了一种对待疾病的全新的态度和认识,我好像一下子找 到了久久无解的难题的求证方式!我感到自己以往对待疾病的观念被颠覆了! 而这于我是多么重要。 我直觉得晓雾初开,直觉得振聋发聩,直觉得得知恨晚…… 四 走出圈子 其实邮件并不能表达我的全部思想。 亲爱的王雪纯阿姨,我还想对您说:多少回,我在夜里疼痛着醒来,不是因 为肉体而是因为内心,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思想。我在跟另一个我争辩,观点 冲突,僵持不下,怎么也没有令人信服的结果。有的只是焦灼、感伤、无奈,而 这又是难以言喻的,无法向亲人表达的,只能自己思想着、消化着、苦痛着…… 我历来被教导也历来自认为,只能跟疾病做不妥协的斗争,一定要战胜病魔, 我也一直在这样激励和要求自己。而且自己也坚信:正是这信念和由这信念生出 来的意志力,由这信念生出的不屈服、不言败的内抗力,帮助我走到了今天。当 然这中间,我也要求自己要适应,适应疾病的变化,调整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但 总体上还是一味地跟疾病抗争,要战而胜之。然而,这一切如今似乎都不起作用 了,连续的甚至适得其反的拼争让我身心疲惫,没有结论甚至回到起点的探索让 我困惑、迷惘。 这样做错了吗?现在这样做错了吗?给漏洞打个补丁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是 不是非此即彼,没有中间道路可寻呢? 您的话让我有了一种“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感觉,让我看到自己的思想以往 是多么教条、多么僵化,总是徘徊在一个圈子里。 看到了圈子就应该走出圈子! 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包括在我的身体里,已然存在着一种让我至今还没有 认识,或者说还没有完全认识,但只能遵循而不能抗拒的自然运转的规律。这个 规律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反应,不同的反应对我有着不同的要求:以往要求我 对抗、斗争,而现在要求我迂回、妥协。但,妥协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 端,因为北极太冷就搬到南极;妥协也不是投降,而是适应,像某些植物、动物, 在季节和生存环境变化的时候调整和改变自己的肤色、形体,以求生存、求发展。 要说错,也许就错在一成不变,就错在思想僵化。犹如打仗,战场局面、敌我情 势和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我们却依然沿用固定的战术,这显然不行。斗争没有 错,但斗争方式却可能出错。任何正确的思想被无限使用、无限夸大都可能走向 反面。 王阿姨,您赞成我这样的认识吗? 现在,我应该克服浮躁情绪,平和地看待自己的境况,让思想意愿与客观现 实、客观规律相适应、相吻合,主动地退让、规避,让身心得到调养,让身体的 能量与抗体得到积蓄和再生,以持久地坚持下去。这,也许就是我应该走的中间 道路。我体会到白岩松讲的癌症作家那种“活一天就算赚一天”的乐天态度,其 实,也就是您所讲的对疾病的“漠视”,“与它和平共处”…… 王阿姨,您知道,此时我感觉自己终于走出了迷惘,终于走出了思想圈子! 深深地谢谢您! 在回忆中我常想: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牵念还可以到什么程度呢?我刚刚走出 无菌舱,刚刚回到家乡,王雪纯就迫不及待地传递来她的新思考、新观念。这当 中,也许包含着她爱却又无奈的心理,但却一定缘自于她对生命的理解和尊重。 她,是不忍心看着我一味地抗争而无谓地消耗,是不忍心看着我承受肉体的痛苦 还要再承受精神的折磨。这是心灵的拯救啊!此刻,那些情景和话语依然如在耳 畔、眼前: 她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推着门,尽力减缓无菌舱的关闭速度; 她在小玻璃窗外面朝我连连摆手,眼里泪光闪闪; 她急切地说:“小添啊,坚持,你已经创造了奇迹,你还将创造奇迹!” 其实,奇迹正是她和更多像她一样的人帮我创造的! 本书精华已为您连载完毕。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