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几天过去,明宇果然没有来找小曼。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 明宇音讯全无,没有电话,也没有再来学校。也许,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小曼想, 就让它这样结束吧,让他从此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不要再去想他。今后,没有人 可以依靠,路要自己走。 小曼又找到了一份兼职:送报纸。每天清晨起床,六点半前赶到发行站,领 到报纸后再分发到附近的居民小区。每份报纸提成两毛钱,发五十份报纸提成十 块钱,一个月就有三百块钱的收入。小曼与郑欣合买了一辆便宜的二手自行车, 这样穿梭于报站与学校之间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小曼每天清早起床,简单洗漱后 立即冲往学校外面的发行站,分发完报纸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上课,风雨无 阻。 转眼又到放暑假的时间,有工厂来学校招临工,小曼马上报了名。这是一份 在罐头厂剥荔枝的活儿。剥荔枝,就是用一个金属镊子把荔枝皮从顶部夹开一个 口,把镊子伸进去夹出荔枝核,再把皮剥掉就可以了,剥下的荔枝肉再送到车间 加工。小曼和其他打临工的同学一起,坐在小板凳上,将领来已过秤的一筐筐荔 枝倾倒在面前的铁皮桌上,开始埋头苦干。看似简单的工作,其实也需要技巧。 一开始小曼并不熟练,活儿干得很慢,还夹伤了两个手指。但慢慢地,小曼就掌 握了窍门,速度也加快了,剥完一筐又领一筐,每一筐前后都要过两次秤,以便 计算工钱。中午每人发一个廉价盒饭,吃完饭继续干,傍晚统一坐班车回学校。 于是这成了小曼的日常生活:每天清晨送完报纸赶回学校,买一个包子在班车上 吃;在工厂干一整天,傍晚回到学校;晚上去图书馆或教学楼晚自习直到十点钟。 她象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从早忙到晚,只有在终于可以躺到那张小床上的时候, 小曼才会想起那个人,想起她的青涩的初恋。但她不让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太久, 劳碌了一天,她会很快进入梦乡。 明宇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出国 了两趟,先去美国考察,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中东,参加了土耳其当地的 一个化工原料与产品交易会。其间还要不断与管委会、规划局、环保局等部门的 人物打交道、应酬,忙得不可开交。他故意没有去学校找小曼,也没有给她打电 话。他很了解她,即便当面戳穿了她的谎言,也只会令她躲得更远。他想给彼此 一段时间和空间来沉淀。让她安心念书,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小曼的生日。明宇特意选择了今天驱车来到学校, 他知道学校在放暑假,小曼不用上课,应该在宿舍。在宿舍里没有找到她,明宇 有点失望,经询问才知道她去了一间罐头厂打工。 罐头厂?明宇打听清楚地址,决定去那里看看。他开了大约四十多分钟的车, 终于找到了那间罐头厂。 他在车间里见到了小曼。她的双臂扎着袖套,脖子上系着一条围裙,正在吃 力地拖着一大筐荔枝。三个月没见,她明显地消瘦了,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明宇 心疼得不行,气得直咬牙,他走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小曼正弯着腰费力地挪动着 竹筐,发觉有人挡住她的去路,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明宇正站在她的面前。 “明宇,你怎么来了?”他简直象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明宇阴沉着脸。 “我在工作呀。” “工作?你管这叫工作?”明宇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小曼的手把它摊开:十 个指头因为长期浸泡果汁而发白发皱,正在掉皮,左手食指和拇指上还粘着胶布。 “这也叫工作?明明就是苦力!”明宇吼道。 小曼缩回手,淡淡地说:“你不要这么大声。这没什么,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你说你会照顾自己,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明宇毫不理会旁人的侧 目,“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为难你自己?” “我并没有觉得为难。”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太固执了。你的这些莫名其妙的高傲究竟是从哪里来 的?嗯?你明明可以不需要这样做,你明知道我有能力照顾你。” “我为什么要你来照顾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我不需要 别人的照顾!”小曼执拗地大声说。 “别人?我,是别人?”小曼的话刺痛了他的心。 小曼低下头,回避着明宇的目光。“对不起。”她的声音变小了。 明宇扬扬脖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跟我走。” “不,不要!我不跟你走。我们不是说好要分手的吗?你不要管我!”小曼 高声抗议着,弯下腰准备继续抬荔枝。 明宇咬牙切齿地闭闭眼睛,旁若无人地抓起小曼的胳膊把她向外拖,工厂里 的人好奇地朝他俩张望。小曼不敢张扬,被动地被明宇拽着走。 “明宇,明,明宇!”小曼哀求着。 明宇铁青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对她的哀求充耳不闻。他把她拽到小车旁, 拉开车门,一古脑把她塞进去。 “明宇,你不要这样……” 明宇已经发动了汽车。 “我不可以就这样走……我还没跟领班交代一声,要不,这两个月都白干了!” 小曼着急地嚷道。 “白干了?多少工钱?”明宇冷冷地问。 “九百块。” “九百块?哈,哈。”明宇冷笑一声,呼一下把车开出去老远,他从口袋里 掏出一沓钱扔给小曼,“这样够你的工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曼皱皱眉,“我不要你的钱。”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又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吗?” 小曼哭起来,不再搭理明宇。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小车已开出工厂 很远,明宇是绝不会开回头的。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小曼想,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为什么还要来?没有你之前,一切还是好好的;难道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存在一 堵不可逾越的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