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由于前一天晚上打麻将打到半夜三、四点,所以潘亚云今天起得很晚,直到 下午五点多钟才回到健身俱乐部。经过健身房时,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墙,她看 到了明宇,他正在练健身。潘亚云心中一喜:自从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分手以后, 她已经有四个多月没见过他,今天他居然又来到她的健身房做健身,潘亚云赶紧 跑回办公室,放下皮包,对着镜子迅速化了化妆,擦上鲜艳的口红。再从前台的 冰柜里拿出一瓶饮料,走进健身房。 “给。”潘亚云从明宇的身后把饮料递过去。 明宇回头一看,是潘亚云,他对她笑笑,“你好,谢谢。” “好久不见。”潘亚云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话题。“最近这段时间忙什么?很 少见你来。” “工作忙。”明宇喝了口饮料,拿起毛巾擦汗。 几个月没见,他明显瘦了,眼神也很憔悴。 “等会儿练完健身有空吗?”潘亚云问。 “有什么事吗?”明宇心不在焉地。 “晚上……一起吃个晚饭吧,我们有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潘亚云笑着说。 明宇看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吧。”他说。 两人一起从健身房走出来,潘亚云坐进明宇的车。 “想去哪里吃?”明宇随口问了一句。 “嗯,我想吃法国菜。”西餐厅环境幽雅,富有情调,潘亚云想制造一点浪 漫的气氛。 法国菜。明宇想起一个地方,他发动了车子。 夏布利餐馆依然富丽堂皇,由于价格昂贵,大厅里就餐的人并不十分多。 “晚上好,欢迎光临。”一位身穿黑色礼服的侍者彬彬有礼地向他们微微一 鞠躬。 明宇指了指其中一张桌子,侍者立刻把他们带过去。 “这家餐厅我倒是第一次来,感觉还不错。”潘亚云环顾着四周,满意地点 点头。 “请问要不要喝点什么酒?”侍者问。 “请给我来一瓶法国拉菲特酒庄出品的,由赤霞珠混合美乐酿造的红葡萄酒。” 明宇对侍者吩咐道。 “好的。”侍者随即走开。 潘亚云挑挑眉毛,“你刚才在说什么?那种酒有什么特别吗?” “尝尝就知道了。”明宇说。 侍者为两位客人换上较大的高脚酒杯,将酒瓶递给明宇,明宇看了看,交还 给侍者。开瓶后,侍者首先斟了一小杯给明宇试酒,明宇尝了尝,向侍者点点头, 示意可以继续,侍者于是分别往两位客人的酒杯里倒上酒。 “来,尝尝看。”明宇举起酒杯,对潘亚云说,“这酒很不错的。” 潘亚云握住酒杯。 “酒杯不可以这样握,”明宇扬扬手,“喏,要这样。”明宇只用拇指、食 指和中指三个指头捏着杯身下的杯杆。 潘亚云笨拙地模仿着。“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好象有点头重脚轻,拿不稳诶!” 潘亚云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 “这是为了避免将人体的温度传导给葡萄酒。”明宇说。 潘亚云啜了一口,撇撇嘴,“跟以前喝的葡萄酒差不多,又酸又甜,没什么 特别的感觉呀。” “你把葡萄酒含在嘴里,让它停留几秒钟后再咽下去,细细体味一下。”明 宇耐心地说。 潘亚云又啜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说:“舌头都发麻了,象吃了 颗酸杨梅!” 明宇笑着点点头,“这就是收敛。” “什么叫‘收敛’?”潘亚云问。 “所谓收敛,就是口腔里又酸又涩的感觉,是葡萄酒中的单宁的作用。” “单宁?单宁又是什么东西?” “单宁是葡萄皮中的一种物质成份,也是构成葡萄酒的特色与风味的重要物 质。” “你刚才点名要拉──什么酒庄的酒,那个酒庄很出名吗?” “是啊,拉菲特酒庄是法国波尔多地区最负盛名的五大酒庄之一,它最贵的 葡萄酒甚至比‘路易十三’还要贵。” “哦,是吗?这倒是很新鲜。”潘亚云瞪大眼睛,拿起酒瓶端详一番。“可 是,我还有一点搞不明白,这上面的年份说明什么?‘1990’,这到底是什么意 思?” “按照国际惯例,葡萄酒所标注的年份是指葡萄采摘的年份。1990,说明这 瓶酒所用的葡萄是1990年采摘的。” “不是说年份越久越好吗?” 明宇摇摇头,“这只是人们对葡萄酒的一种误解。其实,并不是所有的葡萄 酒都是年份越久越好,相反,绝大多数葡萄酒是趁新鲜时喝好,有股清新爽口的 果香味。只有极少数、价格昂贵的顶级佳酿才具有几十年的保存期。所以以后, 不要再被所谓的年份所迷惑。”明宇笑笑。 潘亚云听得很仔细。以前跟朋友们出去喝酒,总是狂斟豪饮,从未如此细心 品味。现在,在这个优雅的男人面前,潘亚云以一种近乎崇拜的心情留心倾听他 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牵扯她的神经,甚至连他的憔悴的神态都 充满磁性。虽然她并不十分清楚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只要能见到 他,并象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听他说话,她已经感到幸福。她妩媚地对明宇 笑笑,温柔地说: “明宇,我觉得你好象什么都懂!” 明宇微微一笑,“也许是喝酒喝多了的缘故吧。”他盯着杯子里酒红色的液 体,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底划着圈,目光中有种游移不定的神态:不,我并不是什 么都懂,我所知道的关于葡萄酒的一切,都是另一个女人告诉我的,一个散发着 比酒还芳香醇和的气息的女人,那个女人──明宇的心又在隐隐作痛,他端起酒 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拿起酒瓶,往两人的杯子里添了点酒,他的目光触碰到酒标 上的法文,耳边仿佛响起她的声音,她说的好听的法语…… “明宇,明宇!”潘亚云的喊声把他从幻觉中唤醒。明宇回过神,抬起眼睛, 无意识地望望潘亚云。 “明宇,我想跳舞。”潘亚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明宇这才发觉,此时大厅里已奏起轻柔的舞曲,舞池里,三三两两的恋人在 跳舞。明宇机械地站起身,把潘亚云带进舞池。 “很久没跳舞了。”潘亚云轻轻地说,脸上透着喜悦的笑容。 是的,好久没跳舞了。很久以前,他曾经搂着另一个女孩在这个舞池里翩翩 起舞,她的手柔软纤长,她的腰纤细柔韧,她的发梢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眼前,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桌子,同样的酒,同样的情景,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都变 了。明宇突然很想逃离这里,他放开潘亚云,“我们走吧。”他急急地说,转身 朝服务生招手。 “为什么?”潘亚云意兴阑珊。 明宇匆匆付完帐,逃也似地快步走出餐厅。潘亚云从椅子里抓起皮包和外套, 紧跟在后面,“喂,哎,等等我!” “你怎么了?”潘亚云坐进明宇的车里,发觉他的脸色不对。 “没什么。”明宇发动了汽车,“我先送你回家。” 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打在车窗玻璃上“嗒,嗒”地响。 “要不要进去坐坐,等雨停了再走?”潘亚云试探着问明宇。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再见。”明宇向潘亚云道声晚安,驶离了她的家。 雨越下越大,马路上车辆稀少,两旁的高楼大厦被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雨雾中, 昏黄的路灯向车内投来朦胧的光。明宇打开音响,收音机里传来伤感的情歌,随 着明宇的车一起,在寂寞的雨夜飞奔。回到公寓楼下,明宇把车停好,从车上下 来。雨点顿时象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明宇的脸上、身上、衣服上,明宇扬起脸, 站在原地,让雨点尽情地浸润,直到全身湿透。曾经好象也有一个被雨淋得象个 落汤鸡似的女孩,就这样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面小红旗,她的发梢湿漉漉地 滴着水,她的长长的睫毛沾满细密的水珠,她的眼睛明亮清澈,他抱着她,就象 抱着一条美人鱼──这条美人鱼现在游走了,游向大海,不知什么时候才肯喝下 女巫的药,重新回到王子身边。 小曼,你在哪里?是否离我很远?一点机会都不再给了吗?你是真的已经离 开了我,我将再也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