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春节了 又到春节了!春节可以说是中国人四千多年来最传统最浓重的节日,它起于公 元前两千多年的虞舜时期,据传舜即天子位那天,搞了个盛大的祭拜天地仪式,从 此,人们就把那一天当作岁首,算是正月初一,后来也叫春节。小时候,总是盼望 春节的到来,可以不用温功课,尽情地吃,随意地玩,还可以穿上新衣服,听来往 的大人赞口不绝。我也常常觉得奇怪,为什么春节的时候人们的笑容总是比平时多? 尤其喜欢除夕,一大家族的人吃完年夜饭,我就捧着一盘瓜子,外带几块家乡的特 色盐水鸭,再装上一小碟父亲亲自做的什锦菜,在大人们的欢笑以及麻将的咚咚声 中,自己找张小凳子看电视节目,间或跑到外婆身边或妈妈身边靠一会,感受亲人 间那甜蜜而舒适的温馨。 自从那天在餐厅和轩分开后就一直没有联系,我开始专注于写论文,尽量不去 想轩,虽然心会隐隐作痛,但因为林在家,没有孤独作陪,这种痛似乎也发挥不了 什么大的威力,甚至也影响不了我的生活,只是整个人觉得懒懒的,麻木也提不起 精神。林的假期一直到春节以后,他准备带儿子回乡下老家。自从离婚未遂后,我 始终没跟他说什么话,他买票之前问我:“你怎么说?”,我正在电脑前写论文, 只简单地回答道:“今年春节我就一个人在北京,论文过完年就要交,我怕来不及”。 林只丢给我两个字“随你”就走出了书房,我知道林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没有看他, 我已经很少去看他那张总是阴沉着没有丝毫笑容的脸,面容很多的时候是给别人看 的,可他却不知道如何去善待别人的眼睛,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夫妻间的交流 是双向的,一旦形成恶性循环再去矫正就难了,我们的交谈方式已经是痼疾难医。 吃完晚饭我正在厨房洗碗,林破例拿了根烟坐在我旁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 他有主动跟我交流的意向,我有点不知所措,但心里是喜欢也希望他能主动对我说 点什么,我有时也怀疑,如果林对我很好,我还会和轩发生那些故事吗?男人的婚 外情往往并非因为妻子的忽视,但女人婚外恋大都是因为丈夫的冷落。林抽烟很厉 害,我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烟雾从他细长的手指间飘散开,在他的面前徐徐上升, 直至消失,我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林先恩哼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吐出一句话: “你在北京是想跟他一起过春节吧?”我象被人在脑后猛捶了一拳,手上的碗险些 掉下来,“你说什么呀?”,我转向他,故作镇定,心却砰砰乱跳。“不是有一个 人帮你接儿子,陪你逛街,跟你们一起看电影吗?”。我知道一定是儿子把我们跟 轩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爸爸了,孩子是纯洁的,他哪里知道大人的有些交往是见不 得光,不能说的。 我深吸了口气,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承认,“你别乱说好不好,只是一个 同事而已,他有车,我有时让他帮忙带带我们,看电影和逛商场也是巧合”,林看 着手里的烟,我见他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知道他一定还只是怀疑,并未确定,边 继续提高了音量,显得很委屈地说:“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有很多的时候是需要别 人帮助的,你说,我发烧到四十度,没有力气去接儿子,这时候我该怎么办?打电 话叫你回来?去找我们领导?”。林被我说的哑口,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说:“你 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我买了大后天的票”,“哦”,我以为他是说让我帮他们收 拾东西。“票贵吗?”我随便地找个话题,通常春节期间的票很难买也贵,有一年 我和林回去过年,因为我不敢坐飞机,结果林以原价的四倍买了两张黄牛火车票。 “我们这次做大巴回去,三百元一张,三张九百”,林象一个学生在课堂上回 答老师的问题。“什么”,我的口头生气语又冒了出来:“我不是说我不去了吗, 你不也答应了吗?怎么又买了我的票?”他还是那样,凡事喜欢替我做主,仿佛我 是个没有思想没有自己意愿的机器人。的确,跟林结婚后的九年里,我们几乎已经 形成了一个定势,春节的前三天去他家,第四天去我家,可是,我已经跟他说了我 论文很紧,不回去了,他竟然当作没有听见。我一半是生气,一半是难过,原来以 为“嫁鸡随鸡”是女人的心甘情愿,却没有想到是被*** 无奈。“我买了票,至于 去不去随你!”,他又是一个“随你”,可他几时真正随过我呢。我什么话也不想 说了,和他在一起,我是软弱的,我已经知道这个春节我是非去不可了。 长途大巴很舒服,林和儿子坐在一起,我坐在他们身后。从小就晕车, 这种恶 习使得我不可以在车上尽情欣赏那些象洋片一样滑过的山峦、小川,那些郁郁葱葱 或直或弯或摇或摆的簇簇庄稼与小树林, 我只能借着一片晕车药的功力, 靠在椅背 上, 让自己进入一种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状态。想想老天真是很幽默, 有些人是面 对美丽的景色不懂欣赏, 可遇到一个懂得欣赏的人, 又让她不能欣赏。我不能用眼 睛来看,只能让自己的思绪乱飞。 那也是一个春节吧, 是我们结婚的第一年, 我穿著一件红大衣, 脸上手上都被 映得通红, 就象天边最深的一抹彩霞, 我紧紧地拉住林的手, 跟他去了他的老家----- 苏北的一个小村庄。当我从密闭的散发着阵阵汽油味的车箱里走出来的时候, 星星 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郊外夜晚的空气, 清清的, 湿湿的, 还有一 股甜香香的气息。借着星星点点, 幽幽暗暗的灯光, 我蹒跚着跟着他向前行, 虽然 冬日的夜晚就象将人放进了一个大冰柜, 特别是在这个旷旷野野的地方, 周围除了 蝙蝠一样张开翅膀的黑幕以及闪闪烁烁的灯火外, 就是清清冽冽取之不尽, 用之不 竭的冷气, 但我还是觉得心里很温暖, 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微微打着颤, 我的脚步 和他的脚步奏出了一首冬日园舞曲, 我们相互搀扶, 走过一道道田埂, 跳过一块块 坑坑凹凹, 我们的笑声在乡村的夜晚自由飞翔。 突然, 我惊得大叫了起来, 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两腿发软, 一个黑色的影子不 知从哪里窜到了我们面前, 对着我们嗷嗷大叫, 是狼还是狗呀, 我心里在问, 原来 这些家伙画在书上的时候我还能对他们品头论足, 甚至还可以写篇充满情调的论狼 与狗之类的散文, 可当它真的站在我的面前, 而且那么威风, 那么得意, 又那么凶 恶的时候, 我终于理解画龙的那个叶公了, 我已经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