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很多的疾病都是在夜晚悄然而至,身心俱疲的我在夜里发起了高烧,腹痛难忍, 我坚持着爬起来,找了片药,可仍然未见好转。汗珠一滴滴往下落,全身的衣服很 快湿透了。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本能地联想到死亡,我将屋子里的灯全打开,希 望能减少内心的恐惧。去医院吧,一个以思想和精神为傲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只能 求助于医生了。一看表,十二点三十五,这午夜时分,哪里还会有车呀?我自然地 想到轩,对他的依赖已经成为惯性,我拿起电话,刚想拨他的号码,又停住了,我 从来没有在他回家以后给他打过电话,而且前一天晚上的怨恨依然满腹。这就是情 人呀,我可以跟他花前月下,缠绵悱恻,但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正搂着另一个女 人共赴南柯。我打了柳冬的电话,这就是朋友,他不会经常陪伴你,不会跟你耳鬓 厮磨,但当你最困难的时候,向你伸*** 的往往是朋友,尤其是,我找他,一点心 理负担都没有。 柳冬接电话的时候象在梦呓:“谁呀?”,我有气无力的求助声让他顿时清醒, “你别急,我立刻过来”。只用了二十分钟,我就已经坐上了柳冬的车。他一边开 车,一边说笑话逗我,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他们不会详细地去问病情,他们总是 在行动,在尽力地去为她人做点什么。而女人却不一样,换了我,一定会柔声细语 地问他,你怎么了?怎么不舒服?哪里疼?怎么疼?夜里的医院,寂静阴森,医生 也是睡眼朦胧,他按照程序给我做了检查,用触惊不怪,触怪不惊的语气吓唬我: “你这是肠梗阻,幸亏来的及时,否则,等到肠穿孔。”看我已经吓的面色土白, 又动了恻隐之心:“快去挂两瓶水吧”,他将病历及药单处方都递给了站在我旁边 的柳冬。“嘿嘿,他把我当你老公了吧?”,在打吊针的时候,柳冬坐在我旁边的 椅子上象捡了个大便宜。我笑得有气无力,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但人却疲软如泥。 我有点恨轩,恨他将我带入了一个深渊,恨他曾经对我柔情蜜意,信誓旦旦,而一 旦我成为他的负担,便逃之遥遥,只留我独自承受这两个人共同种下的苦果。 “你跟他吵架了?还是分开了?”柳冬突然严肃起来,转了话题。我被他问得 一楞,象见到久别的亲人,把跟轩的事情倒了个一穷二尽。“我也是过来人,其实, 两个人的这种事情,最好的结果就是都慢慢淡了,否则,一定会有一方受到伤害。” 柳冬是想到了他自己和那个大学教师的事情禁感慨。“如果让你再去恋一次,你还 会吗?”我本来想说婚外恋,可他现在从法律上根本就没有婚姻,尽管他和前妻仍 然过着家庭生活。柳冬摇摇头,又摆摆手:“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太累了,我爱 不起了,还有说实话,现在心也麻木了。”很多女人都抱怨男人的无情,就象很多 男人抱怨女人的无义一样,男人和女人总在互相埋怨,但其实他们需要共同的东西, 他们被共同的东西所伤害,只不过男人会选择沉默,女人则选择发泄,所以这个世 界上满是怨妇,我也不例外。送我到家门口,我没有让他进去,自从上次的尴尬之 后,我开始告诉自己,他是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如果一 个东西,让你身心大乱,让你迷失自我,就放手吧。”柳冬丢给我一句金玉良言。 放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做起来谈何容易。象是有感应,晚上轩给我打了 电话,我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泣不成声,将夜里的惨状一一告诉他。他一直静静 地听,直到我停歇下来,才叹了口气说:“我马上过来看你!”。轩进门的时候, 手里捧着一束百合, 清新的花枝和他仓黄的倦容就象一幅对比鲜明的工笔画, 他在 我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 如释重负地说: “不烧了. ”我恩了一声, 点点头, 斜 靠在床栏上, 半闭着眼睛看他. 只那一夜, 突然彼此之间似乎有了距离. 他的面容 变得陌生, 变得遥远. “吃饭了没有? ”,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我又摇摇头, 笑得勉强: “没有, 不想吃, 也不想做, 儿子我也是给他吃了点水饺. ”轩腾地站 起来, 很着急的样子, “这怎么行, 我给你去煮点粥. ”他去了厨房, 我则静静地 躺在床上, 想我这个人, 想他这个人, 想我们的过去与现在, 想我们看不见光明的 未来. 一碗绵白泛着清香的山药粥被轩端到面前, 我闻了一下, “好香”, 可并没有 想吃的欲望. 轩有点霸道, 拿了一个勺子, 自己先试了一口, 显得很沉醉的说: “真好吃, 来, 我喂你. ”, 也不管我是否同意, 送了一口进我的嘴里. 也是奇怪 , 开始两口吃的无味, 可越吃越觉得香甜, 轩的笑容越来越丰富, 我看见他眼睛里 的怜爱. 他一勺一勺地喂着我, 就象一个慈爱的母亲, 一个温和的父亲, 我陶醉在 这甜蜜的温馨中, 前日的不快早就忘到九天了. 吃完饭, 他用一个温热的毛巾替我 擦了脸, 然后, 拽出我在被子里的双脚: “来, 我给你捏脚. ”我下意识地将脚缩 了回去, 我怕痒, 以前也曾想过去做脚疗, 但因为脚不能被人碰只好作罢. 轩继续 霸道, 又将我的脚拉出, 我不再反抗, 任由他动作, 他先在我的脚上擦了点油, 然 后, 轻轻地捏着, 他一边捏, 一边柔声地说: “你先闭上眼睛躺一会. ”我闭上眼 睛, 感觉着他时而轻时而重的挤压, 真是奇怪, 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到痒, 只觉得 全身渐渐的放松, 一股暖流渐渐地从脚底往上涌, 我听见轩坏坏地说: “你知道吗 , 民间有句话, 女人的脚被一个男人捏过, 她就会永远爱他. ”是呀, 我会永远爱 你的, 我这样想着, 坐起身, 趴在他的后背上, “我也知道一句话, 男人一旦背过 一个女人, 就表示会永远爱她. ”轩背起我, 慢慢地站起身, 缓缓地从房间里一头 走到另一头,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眼泪涌了出来, 浸湿了他的衣领, 流到他的胸 前. 第二天, 我去了单位. 办公室的同事出差了,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头虽然还 有点昏沉, 但已经感觉好很多, 人也逐渐恢复了精神. 快到中午, 轩打了个电话过 来: “怎么样? ”他一听我的声音便问. “还好. ”我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 一听他的声音就不自禁开始撒娇, 将声音调的很虚弱, 他有点不放心: “你先好好 休息, 老黄的父亲下午火化, 我可能要送老黄回老家, 如果他们不要我去, 我晚上 再去找你”. 我原本并未打算轩会再来看我, 虽然对他依赖, 但如果他不给我这个 希望, 我还是知道我不能要的很多. 只是他这么一说, 我就开始等待盼望起来, 在 这样的爱情里, 女人只要看到希望, 就会拼命地想抓住. 下午快去接儿子的时候, 轩又打电话过来: “宝贝, 对不起, 我今天来不了, 我晚上要跟他们去老家. ”我 有点不高兴, 盼了一天, 盼来的竟然是失望. “你在哪里? ”我闷声的问. “在等 他们取骨灰盒.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无可奈何地跟他道别, 让他一路小心开车 , 他让我一再保证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挂了电话. 女人的直感总是灵验的吓人, 特别是象我这种敏感的小女人. 放下电话, 我反 复回味着他的话, 觉得不安, 觉得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 我本能地觉得他在骗我. 脑子里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喊: “去揭穿他, 去揭穿他. ”我的思绪涣散, 我感觉 到自己在迅速地穿上外套, 走出大门. 我没有理智, 完全地被冲动与怀疑所支配. 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不到五分钟就到了他单位的门口, 一下子冲到他平时停放车 的地方, 没有看到他的车, 我稍微松了口气, 笑自己的多疑. 一边骂自己, 一边向 外走, 准备再去打车接儿子. 然而, 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 我看见那辆我熟悉的不 能再熟悉的车在缓缓地向我的方向开来, 车里坐着的正是轩, 穿着我为他买的一见 米色外套, 眉头紧锁, 目光深邃. 他没有看见我, 车从我的身边开过. 我拿*** 机 , 拨了他的号码: “你在哪里? ”, 我竭力使自己显的平静. “还在等他们”. 他 用的仍然是颤音. “还在殡仪馆吗? ”我努力克制自己. “是的”, 轩的这两个字 几乎在哼.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那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 我几乎是在大叫. “在哪”. 轩的话语充满不安. “就在你的身后”. 我想到那句诗, 蓦然回首, 灯 火澜珊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