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许多的话,可以在一个人心里被想上很多次,只是一旦说出来或者做出来,就 意味着原先固有的格局必将会被打破。我相信,大多数围城中的人都在心里大声呐 喊过一句话:“我要离婚!”,但真正说出来或者坚持做下去的,并不是很多。而 婚姻就象一具套在人身上的铁盔,如果想脱下铁盔,既要有勇气也要有力气,或者 是有第三者帮忙,否则,人类天生怯懦而惰性,宁愿那铁甲拖得自己筋疲力尽,也 不愿打破陈规脱下它。尽管我和林都试图脱下这盔甲,但终究还是套着它走出了离 婚登记处,因为,林少带了两样东西:户口簿和结婚证。 我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倒使我吓了一跳,一个清醒的意念告诉我,原来我并 不想离婚。那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有点生自己的气。我所有的心里活动都没有在林 面前表现出来,装作很失望地对他说:“你不把东西带齐来做什么?”。林没理我, 向门外走去,我叫住他:“要不去法院吧,那里不要这些东西”。林快速藐了我一 眼,我有时都觉得奇怪,他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却为什么还认得我呢?他那 一眼也可以算得上惊鸿之速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吧,不过,你要是坚持,随便你”, 他就是这个性格,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随我,但如果我真正做起来,他却是有选择性 的随我。我也就顺着他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跟在他后面向外走。我走的很慢, 等走到大门口时,他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下意识地想拉开车门上去,但一想 觉得不对,我干吗跟着他走呀,于是,抬起头从车边走了过去,我听见他从车窗边 探头说道:“谁接儿子?”,“你接吧”我大声回答,生怕他听不见。 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要接送儿子,紧张忙碌机械成了 生活的主旋律,此刻一下子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刚才的种种不快全部抛到了脑后。 只是北京的冬天的确很冷,我的轻松很快被寒冷侵袭,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羽绒衣被林剪坏了,我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黑色羊绒短大衣,在这积雪尚未化尽 的街道上,就象一只迷茫的小鸟,瑟缩着,不知该往哪里去。手机在包里震颤,是 轩。 “你在哪?”他有些担心的问。“我刚去离婚了”,我若无其是的说,或许也 是想刺激他一下,他显然被吓了一跳:“什么?离了?”。“没有”,我竟然笑出 了声音,“预演呢,你要是下次想离婚,我可以辅导你了”。他见我说得离谱了, 也不再理我。我当然还记得那短信,我忘不了,那每一个字曾经象针尖在我心头穿 刺,我是个比较宽容的女人,可在这事情上,我狭隘的掉渣。我也不再说话,但没 有挂机,我们就这样,彼此都拿着电话,让呼吸声去表达一切。沉默意味着等待, 轩终于敌不过我,先开了口:“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清冷 的街道,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叹了口气,或许是在向心底的孤单寂寞投降,“好!”。 轩的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立刻跳了上去,就象那条冻僵的蛇顺服地躺在 农夫的怀抱里一样,我没有拒绝轩送过来的臂膀。看来,寒冷可以化解所有的情感, 包括怨恨与愤怒。他将车里的暖气开得最大,一手搂着我,一手开车。我的身体虽 然因寒冷而顺从了他,但我的心没有,我仍然用沉默来表达我的情绪,沉默意味着 反抗。“你怎么穿这么少呀”,轩的手落在我的手上,仿佛要撮去我双手的冰冷。 我任由着他。“还在气那个短信,是吗?我跟你解释行吗?”。我将头转向他, 我愿意听他解释,解释是男人对付女人的法宝,但女人心甘情愿受骗。“我记得我 跟你说过,我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他把手从我身上拿开,放到了方向盘上, 表情也严肃起来。“她不是去深圳了吗?”我知道他是说以前那个抛弃了他的情人。 “是的,但是不久前,就在我们认识之后,她又回来了”。我觉得整个人被电 击了似的不能动弹。我继续听他说:“她找到我,一见我就哭,说那个男人又找了 个女人”。“那你们又好了是吗?”,我的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我强忍着没有让它 们出来。和轩在一起几个月,我知道他的性格,他不是一个会说不的人。或许,男 人天生就是希望有很多的女人爱自己,他们只拒绝付出,不会拒绝接受。“我跟她 说你了”,轩又将手放到我的手上,这一次我推开了他。他慢慢将车停到路边,坚 决地拉住我的手,不容我挣脱:“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我的眼 泪终于流了下来。 也许是轩认为已经解释完了,也许是他觉得我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他转移了 话题:“我们去吃饭,然后,带你去买件羽绒衣”。我跟着轩去了北辰,在挑衣服 的时候,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最后挑了一件棕色的长羽绒大衣,轩去柜台付钱, 营业员笑眯眯地边包衣服边说:“你真有福气,这么好的老公”。我也用笑容回答 了她,只是同样是笑,但内容却往往有着天壤之别,她根本不能了解。轩提着衣服, 我跟在他身后,门口有个卖糖葫芦的摊点,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轩立刻发现了我 眼神中的渴望,问都没有问我,走过去要了一根桃仁山渣,递给我。甜甜的,酸酸 的,香香的,我细细地品尝着,轩笑着看我,就象一个父亲看着贪吃的女儿。突然, 轩的手机响了,我见他接电话的时候有点紧张,一个女人尖脆的声音,顺着他的指 缝传进了我的耳朵:“你在哪里呀,跟谁在一起呀,吃饭没有?我现在想见你!”。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