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不起,恕不奉陪了 轩接电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我,这是一种本能,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表情,或 许也不想让我听见电话中的声音,但我还是听见了。轩的话令我和电话里的人都一 头雾水:“我正要找你,你们那里有没有房子呀,我最近想买房子,哪天向你详细 咨询一下吧”,我立刻就明白轩在故意搪塞,他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可电话里的 女人似乎被他弄糊涂了,嗓音越发尖细:“你说什么呀,你没事吧,什么房子呀, 你到底跟谁在一起呀?”。我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心底竟然有种想笑的感觉,痛苦 的极至不是哭,而是忘乎天地的哈哈大笑。或许是我的痛苦还未到极限,我没有笑 出来,只是将糖葫芦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筒,此刻,即使玉液琼浆恐怕也难以入喉了。 轩挂断电话,赶紧走到我身边,他的脚步很大,走起路来总有虎虎生风的感觉。 他又在解释:“一个房屋中介公司的,我正好有点事情想问她。”他不知道我 早听见了谈话的内容,自作聪明地说了一些解释词,我心里在冷笑,嘴上却说: “哦,是吗?”。轩被我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以前,遇到电话我总要盘问再三,要 是没有弄清楚,还会让他再打过去考证,今天,竟然无动于衷,他颇有点不安的看 着我。 我什么也不想说,默默地向前走,脑子里那个尖细的声音不停的在复制粘贴, 一下子将整个脑子贴的满满,凭女人的知觉,我感觉出那个女人就是寒雨,那个曾 经抛弃过他,现在又回来的女人,这个女人,曾经令轩独自徘徊在与她共游过的公 园里,体会“昔人已乘黄鹤去”的伤痛,甚至吟颂出“佳人已去”的诗句,这些都 是我还未爱上他之间,他跟我说的,但现在,却都成了刺向我心房的把把尖刀。 轩追上来揽住我的肩,我已经无力推开他,机械地跟着他来到一个小餐馆,这 是家专售瓦罐汤的江西风格小餐厅,轩可以说是个美食家,他几乎对北京所有特色 食府都了如指掌,而且,他也知道什么天气,什么心情下该去哪里,该吃什么。我 不知道是怎么把饭吃完的,只是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由一个细小的点逐渐扩大,甚至 要将我撑破。我在心底呐喊:“分手吧,分手吧!”。轩听不见我心底的声音,但 可以看到我不快乐的表情,他不停地给我乘汤夹菜,还给我讲了笑话:“一个年轻 人用一百元去买东西,回去后发现找回的钱中竟然有张十五元的假币,他一直觉得 自己很聪明,哪能服气被一张假币捉弄,他骑上车,用两个小时到了一个偏僻的小 镇,见有一个摆小地摊的老人正颤微微地望着往来的过路人,他灵机一动,对老人 说,我买包牙签,老人什么也没有说,快速地拿给他想要的东西,并找了钱。那人 大喜,生怕老人明白过来,赶紧拿着老人找的钱离开。走了很远才停下来去数刚才 老人找给他的钱,竟然是两张七元纸币”。 我被轩逗乐了,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女人欲罢不能的魅力,他懂 得女人,呵护女人,会哄女人,这就是我明知道不是他的唯一,却依然流着泪留在 他身边的主要原因吧。笑停下来,又一种忧伤的感觉向我袭来,我终于冲口说出了 一句话:“刚才的电话是寒雨吧!”轩在我说话的时候,正夹着一块肉往嘴里送, 听到我这句话,顿时象一个被按了静止的电视镜头,手停在空中,筷子上夹着一快 肉,嘴微张着,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夹在筷子上的肉还是应该将它送进嘴里,不 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放下筷子,咀嚼着嘴里的肉。男人总是会故作姿态,即使他 们已经坐如针毡,心乱似麻,可还拼命表现出镇定。“其实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生气。” 轩低头喝了口汤,缓缓的,也有点焦虑地说,“我就是觉得她很可怜”,他深 吸了口气,象走向刑场的勇士般说:“真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 我被他这“处理好”弄得哭笑不得,我太了解轩了,他不是个坏人,他也从不 会刻意去玩弄女性,但他生性优柔,他根本不会去拒绝女人。 “是的,你觉得你的妻子无辜,所以,你即使不爱她,却依然要对她尽责任, 你们有共同的孩子,你不离婚,不抛弃家庭,我无权说什么,现在,这个女人,你 觉得她可怜,你也要我理解你,也要我接受你关心她,照顾她,抱她吻她,你是不 是还要我接受你跟她也上床呀?”,我的火直往头顶窜,唯一的愿望就是要说,愤 怒可以用语言来表达,这几乎是我在这个男人面前唯一的权利了。 轩在我发火的时候总是很能沉得住气,他用一种近乎可怜的眼神看着我,要在 平时我的心早软了,但此刻,我这颗受伤的心却坚硬如铁。“我,”轩鼓了鼓嘴唇, 见我瞪着他,又继续说:“我承认是我不好,让你伤心,其实,我一直的愿望就是 想让你开心,我真的不希望给你带来那么多烦恼,甚至是痛苦”。“你以为你是救 世主呀!”,我忍不住打断他,他摆摆手,继续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个 普通的男人”。他一说这话,我顿时象被点燃的爆竹,我实在不喜欢这一句话,当 初成龙在跟人有了私生子暴光后,只简单说了句:“我犯了一个普通而正常男人都 容易犯的一个错误”,似乎全世界人民都原谅了他,他依然可以风采依旧,在舞台 上摆弄他的男人魅力,可璩美风只是跟一个男人的春光外泻,就被指责为风骚荡妇, 永世难以翻身,这就是男权社会的合法逻辑。 “是的,你是个普通男人,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男人都是需要爱,需要照顾 的动物,男人希望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爱他,所以,你对所有爱你的人都来者不拒, 你还把这些标榜为善良,仁慈,是吧?”,我越说声音越大。“吁,吁,请辩护律 师注意态度,不要对我的当事人进行无端推测”,轩试图缓和我的情绪,可我却把 这一切当成对我的漠视和不尊,我用更大的,近乎吼叫的声音说:“你尽管去行侠 仗义,去抛洒你的爱和善良吧,我没有你那样的情操,我自私,狭隘,我只想守着 一个男人,能够把自己全身心的爱都给他,能够跟他白头到老”,我拿起包,站了 起来,不管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用什么样的内容看我,我一字一字地对他说完我我 要说的话:“对不起,恕不奉陪了”,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餐厅。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