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许走 尽管我将感情甚至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投注到轩的身上,我还是完成了博士论 文的写作,当然,我清楚地知道,我的论文之所以能够顺利完成,轩有着不可磨灭 的功劳,他承担了本来应该是老公完成的很多事情,我几乎没有去买过一次蔬菜与 水果,但我和儿子每天的水果却从未间断,我去超市买黄瓜,一问才知道已经是两 元一斤,在我的记忆里还是认识轩之前的价格,一元两斤,我不食人间烟火,那是 因为轩帮我食了。我拿着他对我的爱,肆意挥霍,我几乎忘了:他也会有累了倦了 的时候,他的感情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论文写完的那天晚上,我轻松地象蜕了 一层皮,连呼吸都顺畅了。坐在轩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我的幸福感在膨胀: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呀?”我呢喃着。他摸着我的头发,在我的后背轻轻拍着, 象哄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因为我爱你呀,而且,我不想破坏你写论文的情绪, 所以,我一直小心谨慎,尽量不惹你不高兴,不过,宝贝,你这样真的不太好,你 看,有时我白天在工作,你要叫我放下所有的事情立刻到你身边,有时已经快到家 了,你又叫我掉转头来你这里,我现在工作和家庭都受到影响了,现在你论文写好 了,情绪也会好点,不会有那么大压力,你也要克制一点自己,好吗?”。 “是的,我要克制一点”,我答应了轩。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我自己都不 敢相信。爱情使人盲目,而我盲的岂止是目呀。我不再说话,手指顺着他的宽宽的 额头,高高的鼻梁,落到他柔软丰厚的唇上,轩的呼吸变的局促……天,没有星星, 也没有月亮,窗内,烛光幽幽,百合馨香,我们的激情弥漫了整个空间。安静下来 后,我伏在轩的胸口上,迷离地看着他,然后将脸贴在他一起一伏的呼吸间,若婴 儿在吸吮母亲的乳汁。轩的全身猛地抽动了一下,“疼”,他轻哼了一声,我抬起 头,他的胸口落下了一块很大的红色印记。“呵呵”,我满足地看着我的杰作,吐 气如兰:“我也给你留下了一个爱记”。以前,这样的记号轩也曾经在我身上留下 过,但我从没有在他的身上实践,因为怕被他老婆看见,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竟然 做了,我以为轩会显出紧张的样子,但他平静若常,只轻轻地拍一下我的前额: “坏蛋!” 我的朋友丽曾经哀伤地跟我说她的故事。她和她的老公是大学同学,但由于工 作的缘故分居两地,丽带着儿子住香港,她的老公则住深圳,一天晚上,电话声将 丽从睡梦中惊醒,她朦胧中拿起,听到了一声惊雷:先是一串串女人的娇媚的笑, 然后是她的老公正用曾经对她的语调一遍遍说着我爱你,然后是气喘的呼吸声,然 后是男女声的二重呻吟声。在丽办妥了离婚手续的两个月后才知道,那天晚上,那 个老公相交近一年的女人,在逼他娶她未遂后,趁他不注意,拨通了丽的电话,让 她听到了那激情的一幕。和男人一样,女人也都有种潜在的竞争心理,我当然不会 如那个女人做得那么狠,但本质上也是一丘之貉。其实,我的这个举动就意味着, 我在向一个女人发出战书,轩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的潜意识知道。爱情是本 能,是最自私的行为,道德则是前人为后人制定的规则,爱情可以尊重道德,但欲 望之火一旦燃烧,又岂是道德可以束缚得了。我也算一个善良的女人,在街上看到 一个可怜的乞讨者我都会心痛,甚至会闭上眼睛为他们祈祷,但在和轩的恋爱里, 我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正残忍地伤害着另外一个女人,似乎在我的意识里,她才是第 三者。 说好了和轩一起走,他送我去上班,我起床的时候,将房门锁了起来,怕儿子 看见他。给儿子做完早饭,看着小家伙吃得欢快,心里竟然忐忑起来,这个纯洁的 心灵哪里会知道,此刻家里正藏着另外一个男人呢?我头一次感觉到和轩的爱情是 不正当的,是见不得光的,这种必须被藏起来的爱情,怎么可以若沐浴阳光雨露的 禾苗茁壮成长呢。在轩送我去单位的路上,油然而起的哀愁将我整个吞噬,我无精 打采,不想说一句话。轩将手放在我的腿上:“怎么了,不开心了?”,我说不出 所以然,也不想将自己这莫名的不安转给他,但心底的烦躁又象山洪一样,一触即 发。我没有说话,但表情冷漠。轩继续抚慰我:“昨天你不是说家里的煤气灶坏了 吗?中午我们去买一个吧?”。“不用了,我中午没有空,下午有空,可你下午又 没有空,只有中午有空,我再找别人吧。”轩不作声,等了一会,又闷声地问我: “你找谁呀?”。我没有接他的话,本来也只是想气气他,我不想继续撒谎。看见 他车前有个很好看的指甲刀,便冷冷地问:“这是谁送给你的?”。“同事”,轩 的话语里也带了点火药味,我从没有听他对我用稍微重点的语气说过话,“到底是 谁?”我也放大了声音,他说了一个女同事的名字,我顿时象被点燃的炸药,拿起 指甲刀想丢到窗外,但还是放了回去,车已到单位门口,我腾地下了车,砰地关上 门,对着车里的他重重地丢下了一句:“你去爱她吧!”。 到了办公室便有些后悔,心里骂自己又歇斯底里发作,我是巨蟹座,星象书上 说,我这个星座的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一有不安全感就会歇斯底里,的确说得很准。 其实,这是敏感女人的基本特征,男人们常被女人的喜怒无常弄得莫名其妙, 他们哪里知道,女人因为一些小事情发脾气,往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 她们心里因为某件事情不舒服,这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可能来自生理,也可能来 自心理,甚至可能是因为性欲的不满。但这样的火气来得快也消得快,有时在男人 还没有反应过来,女人已经再次欢声笑语了。以前,轩也明白这个道理,无论我怎 样发脾气,他都不会计较,他知道,那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太阳很快就会升起。我 以为轩会给我打电话,可一直等到下午两点,也未见他有丝毫动静,想到家里晚上 连饭都做不了,兀自伤心起来,一心一意跟着这个男人,可吃不上饭的时候他都不 管,我又气又急,给他打了电话,他正在办公室,接我电话的声音也没有往常的温 柔,我把这看成是他对我移情别恋的先兆,厉声问他:“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轩的声音低沉,没有火气也没有热情:“你不是说让别人给你买煤气灶的嘛。” 我听出他在吃醋,心里稍有点安慰,也放缓了声调:“没有,我能找谁呀,你 管不管我,我晚上都没有饭吃了。”“那好吧,我现在陪你去”。轩向我妥协。 买完煤气灶已经是下午,轩陪我去接了儿子,又将我们送回家。麻利地取下了 旧灶具,看着他专注地擦着灶台的厚厚油腻,汗水滚珠似地直往下滴,我赶紧找来 毛巾替他擦汗,他一挥手:“你别在这里,太脏了,别弄你衣服上”。我从后面抱 住他的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很快,新的灶具就装了上去,灶台也被他擦得清亮。 他一边洗手,一边急忙地对我说:“宝贝,那我先走了,今天有个哥们从东北 来,我说好请他吃饭”。“谁呀?”我一听他说要走,刚才的幸福快乐立刻消散。 “劲松呀,你知道的,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他擦干了手,过来抱住我,在我 的额头了做了个亲吻状,我推开他,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轩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过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不许走!”。轩一听顿时急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这哥们,十几年的朋友了,难得回次北京,我都跟他说好了”。正说着,他的手 机铃响,我听他对着电话里说:“你等我,我一会就到”。我心里哼了一声,难道 一个朋友也比我重要?我打定主意,坚决不让他走。 僵持,纠缠,争执,一个个回合下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儿子已经睡着,我就更 全力以赴地投入到阻止他走的战斗中,轩终于敌不过我,给他的朋友打电话:“真 是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来不了,你什么时候走呀?你爸身体还好吧?……话里跟他 聊了好一会,我静静地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得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 责自己阻断了他和朋友的难得一见,有种想让他走的冲动,可一想他走后,我会孤 单一人品尝这心灵的煎熬,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十一点钟,轩再次对我说出 近乎哀求的话:“你现在让我走好不好?昨天我没有回家,今天要是再不回家,她 会急的,肯定会不停的打电话”。我的脑子被他说乱了,一个声音在说:“让他回 家”,另一个声音却又在叫:“不让他走”,我抱住头,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 而,冷静下来之后的结论却是:坚决不让他走。轩气得脸色发青,坐在沙发上一声 不吭,果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有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他终于没 有走,整整一夜,我看见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地闪动,第二天早晨起床,他给 我看:134 个未接电话,20个短信。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