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吧,我们回去吧 每次坐飞机都有很恐惧的感觉,似乎自己的命完全操纵在别人手里。身体的虚 弱加上疲劳增加了我晕机的反应,我紧紧拉住轩的手。他的轻松、镇定与从容给了 我很大的心理安慰,我靠在他的肩上,很认真地问出一个想象的问题:“如果现在 飞机出了问题,我们两只有一个降落伞,你会给我吗?”,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我 的意料,而我更在意的是下面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会要吗?如果我不要,怎么办?”。 他眯着眼沉思了一会:“那我就把你打晕,替你穿上,然后把你推出去”。我 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如果换了我,我也会把降落伞给他的。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 个更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和轩、林共有一个降落伞,我会给谁呢?心里的答案令我 自己都很吃惊:我一定会把降落伞给林,然后和轩一起去迎接命运的挑战。 究竟哪种才是爱情呢?曾经看过一篇纪实报道:一个男人的情人变了心,他把 他所有的财产交给了妻子,对她说,我对不起你。然后找到他的情人,杀了她也自 杀,在他们的血都流出来的那一刻,他微笑着吻她,对她说:我把我的生命给了你。 爱情,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是激情浪漫?是生死与共?是牵挂?是责任?还是 一种荷尔蒙玩命分泌的状态?轩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我楞楞 地看着他,觉得这张面孔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这个男人就是我爱的人吗?可他 是别人的丈夫呀?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以前和轩在一起,从 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在争夺另一个女人的男人,我甚至觉得那个女人才是第三者,我 闹着要求轩保证不和她共睡一张床,不许抱她,不许和她做爱。我凭什么,就凭他 的一句:“我爱你”?爱情难道是上方宝剑,可以所向披靡? 下午三点,飞机在与地面猛烈的摩擦后停了下来,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可心又 变得沉重起来。从机场大厅到坐上轩的车,我一直都不说话,轩似乎也满腹心思。 快到我家的时候,轩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对着电话只说了几个字:“快了,快 到家了”就急急地挂上了。我心乱如麻,理智告诉我应该让他赶紧回家,毕竟他出 来已经三天了,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另一股情绪却牢牢地捆绑住我,令我心智全 无。 我脸色阴沉,冷冷地说:“我现在不想回家”。轩猛地踩了刹车,显得很烦躁 :“你又来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一到分开就把气氛搞得很不好,你自己不 开心,我也不开心”。我没有反驳,也没有跟他吵,心里抱定了一个念头,现在就 是不想离开他。我知道自己理亏,但我爱他,想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错?火热的 太阳隔着车窗烘烤着轩那张表情复杂的脸,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我一动不动地坐 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半是乞求半是忧伤,他深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 重新发动了车:“你说,你要去哪里?”。我笑嫣如花,挽住他的胳膊,满足地撒 娇:“我知道你好,你真好”。 “妈妈,你到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儿子稚气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敲 打着我的心,我对着手机温柔有加:“宝贝,乖,妈妈要晚些才能回来,你跟姑妈 好好在家”。“好吧,你快点回来”,儿子的失望令我觉得心慌,但我还是不想离 开轩。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迎面是与黑夜联成一片的湖水,阴阴地泛着银光, 月亮半明半暗,躲在水里对着我笑,间或有几个游人嘻笑着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们 的快乐反衬着我们的落寞,仿佛鲜花丛中突然冒出的两根木桩。轩的电话也响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定是他的老婆又来催问,我心态复杂,既觉得不安,似乎有个 恶魔要将轩从我身边夺走,也觉得得意,仿佛从狼的嘴里抢下一头羊。苦的倒是轩, 他既要照顾我的情绪,不让我听出他对电话里的人有什么感情色彩,也要安抚电话 里的人,离说快到家已经六个小时过去,他得有个交代。我有些不忍心,站起来向 远处走,装作去看风景,我的感情允许我做的最大让步就是给他踏踏实实撒谎的机 会。 在湖边走了几步,回来时轩已经挂了电话,他直楞楞地坐在那里,象冰雕也象 幽灵,我感觉到他四周逼人的寒气,天,这就是我们的爱情吗?是不是我们走进了 失乐园,是不是往日的快乐从此将香消玉陨?我们相互对看着,对看着,彼此的眼 睛里已经找不到往日的热情与爱恋,爱神呀,你将我们不知不觉拖进你的陷阱,现 在又看着我们在陷阱里挣扎撕杀。这究竟是为什么?我走到轩的身边,抱住他的头, 将他的头贴在我的胸口上,他的整个人绵软无力,仿佛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占 有第一次让位于良心,我摩挲着他黑白相间的头发,深深地吸口气:“走吧,我们 回去吧”。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依然伏在我的怀里,肩头在微微的抽动,他 慢慢地抓紧我的手,又慢慢地松开。湖水被一阵风吹得乱了平静,我分明看见轩的 痛苦,在黑夜中无边无际地蔓延。 “我以为我在爱,但我从来就不懂得爱,我以为我在爱他,其实我爱的是爱情 本身,爱的是我自己对爱的感觉”,一夜无眠,清晨睁着肿肿的眼睛我得出了这个 结论。我清醒地看到,如果继续下去,我和他都会被痛苦包围,这段爱对我对他对 另外的一些人都造成了伤害,但我没有勇气结束,没有!我无法想象,那个对我万 般呵护与宠爱的男人,那个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最适合我的男人,突然从我的生命中 消失,突然地成为陌路,从次了无瓜葛,我又再回到以前那种孤单寂静清冷的生活 中去,让自己再重新成为一个没有人气的机器。我找不到答案,只有求助好友文。 “你呀,要搞清自己的位置,你只是个情人,知道吗?你不可以要得太多”。 文的话象棒锤敲击着我,我可以听进去,但我能做到吗?一个被爱情弄丢理性 的人,能知道自己应该适可而止吗?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心爱的也爱自己的男人对另 一个女人百般呵护,即便那个女人和他有过长长的历史,有着合法的关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