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夜有难 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络官叶丽丹处理完一起跨国绑架案,广 州街头已华灯齐放,她跨上本田摩托,赶往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服侍病危 住院的母亲。可她刚来到母亲病床前,接到助手何绍军报告。国际刑警香港支局通 过莫尔斯电讯系统发来电传:马来西亚籍巨商叶正光昨晚在珠海步步高酒店用餐时 被一伙蒙面歹徒绑架,向其子叶阿波勒索100 万元美金,国际刑警香港支局请求国 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手合作,查缉绑匪,解救人质,并约定今夜11 时30分在珠海与国际刑警香港支局联络官韦若斯会晤,共商营救人质行动。案情紧 急,刻不容缓。叶丽丹托人照看母亲,自己正欲赶赴珠海。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 又遇挡头风。她女儿姝玲又被绑匪绑架。她是个铁女人。她挺住了。为了不影响解 救叶正光,为了不影响丈夫与外商洽谈业务,她隐瞒了女儿被绑架的不幸消息,只 以普通居民的身份到天河路派出所报了案,然后与助手何绍军紧急赶往珠海。 1穿越 叶丽丹跨着本田,在五颜六色,七上八下的长河里疾驰,风呼呼,浪啸啸,时 而抛起,时而跌落,偏左偏右,红灯,绿灯,前呼后拥,你挤我抢,分秒必争,寸 步不让,长驱直入,紧急刹车。启动、加速、飞奔。 叶丽丹和她的本田,甩下北较场路,穿越环市东路,终于驶进天河路,离她要 到的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还远,她没有丝毫松懈,依然睁大明亮的眼睛,针 扎不眨地盯着面前滚滚滔滔,闪闪烁烁的车流人流,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空隙,抓 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千方百计地往前钻。汗水湿透了浑身的警服,她想拉一拉, 抖一抖,让凉风往里面钻,可她双手腾不出功夫,只能紧握扶手,驶了一程又一程。 她今天觉得广州特别大,特别挤,特别吵。 她以往从没有这种感觉,相反,她眼里的广州像一颗玲珑剔透的明珠,高楼错 落有致,小车穿梭如流,美女遍地生辉,她无论到哪个单位开会,不管去哪个角落 查案,本田启动,穿云腾空,眨眼即到。 今天却不同,从黄华路到石牌村,从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到中 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自西向东,笔直坦荡一条道,为何迟迟不能到。越急, 越觉时间慢;越急,越觉路程长。 叶丽丹顿生感悟: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不受压,不挨整,春风得意,一帆风顺, 一年晃眼即过。穿小鞋,受刁难,被嫉妒的目光包围,遭昏庸的上司压制,一日如 同一年。 眼下,她下了班,急着赶到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接替她那刚满十岁的 女儿姝玲,照料、守护病危的母亲。她在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 忙碌了一天,她不知母亲的病情有无变化。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她最敬重、最热 爱、最心疼的人。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几十年,母亲将一切都给了她,青春、心血、 智慧。过去,没有母亲对她的精心培育,今天,就没有她事业的辉煌。现在,母亲 病重,她却挤不出时间,守护在母亲身旁。她只能把这重任交给她那不满十岁的女 儿姝玲,替她守护照料病榻上的母亲。早晨她离开医院去上班时,她叮嘱女儿: “外婆的病情如果有什么变化,你就赶紧拨我的手机电话。” 一天过去,她不见女儿姝玲给任何音讯,她想:母亲的病情一定稳定。不然, 姝玲不会不与她联系。但她又放心不下,姝玲年龄虽小,却聪明懂事,为了不影响 她查案件,抓歹徒,什么困难都会一肩承担。 这一天里,母亲的病情是好转,是恶化,她不知道。她曾抽空给病房打电话, 因为要通过总机,很麻烦,很啰嗦,不是总机占线,就是病房没人接。 她着急,牵挂,恨不能插翅飞到医院,但她丢不下手头正与国际刑警美国国家 中心局、加拿大国家中心局联手查办的特大跨国贩毒案。 她此时不免有点后悔,当初不该选择当警察,尤其不该做这国际刑警联络处联 络官,成天破大案,日夜追要犯,时间掌握在犯罪分子手里,自己没有一点支配权。 经商、从政、执教,七十二行,哪行都比当警察好,都不会连自己母亲病危住医院 都顾不上守护、照管。 她没有让自己的这种情绪发展、蔓延,她既然穿上了警服,就不能愧对它的使 命。她又全身心地与国际刑警组织美国国家中心局、加拿大国家中心局合作,查缉 跨国贩毒分子的踪迹。 叶丽丹终于走出了她那悬挂着国际刑警标志和世界各国警徽的办公室。她驾驶 着本田摩托,赶往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心情越急,堵车越频繁。她欲狂吼, 怒骂,然而,吼谁骂谁?谁也不能吼。谁也不能骂。她耐着性子,寻找缝隙,千方 百计,灵活机智地往前钻。 穿越十几里街道,似乎比飞过太平洋还难。叶丽丹到了中山路,摩托向右掉头, 驶进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浑身大汗淋淋。 住院部前,她锁了摩托,摘下头盔,这才注意到月光皎洁如水。她抬眼天空, 明月欲圆,清辉飞泻,尽管羊城上空布满了霓虹灯,却抵不住它的流入、撒播,楼 群屋宇,花草树木,空间大地,都被其深深地笼罩。 叶丽丹想到,再过两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月圆家团圆。可她这个家, 看来不能像往年那样团圆在一起,共度中秋,共赏明月。母亲病情危重,两天岂能 康复出院;丈夫赴香港经商,今天已来过电话,三五日还不能回来。只有她和姝玲 守着母亲,在医院度过今年的中秋。 她希望母亲转危为安,明年中秋,丈夫有再重要的生意也不让他去,和她一起, 采购最香甜的月饼,备下最美味的米酒,全家欢欢喜喜,共赏圆月,共度佳节。 叶丽丹边想边走,跨进了住院部一楼,乘了电梯,直上四楼。 走进病室,眼前是乳白色的墙壁,吸收的是充满来苏尔味的空气,置身的长长 走道里除一两个白衣天使飘过,没有别的身影,这与外面的大街比较,似乎到了另 一个世界,她不是在闹市中的医院,而是在远离闹市的海岛上,周围是起伏的海水, 翻腾的浪花,没有你拥我挤,纷扰嘈杂。 每天的这个时候,病室里最空旷、最安静。医院规定:每晚7 至9 点,病人到 室外活动。叶丽丹抬腕看一眼手表,时针指向8 点。她怨恨自己来得太晚,母亲虽 然病重不能到室外活动,可衣服要换、身子要擦,好多好多的事需要她做。女儿才 十岁,成天服侍、照料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多苦多累,身体强壮的成年人也难以 承担。女儿还空着肚子,等着她到了,才能有晚饭吃。 叶丽丹推开408 病房的门,她以为女儿姝玲一定会做一个惊喜的动作,接着猛 地扑进她怀里。可是,病房里不见姝玲的身影,只有母亲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正 接受输液治疗。母亲依然像前六天那样紧闭双眼,静静地仰卧着,对她的到来,毫 无反应。母亲人院七天了,还是昏迷不醒,那滴滴流淌的药液,维系着母亲的生命, 也同时证实母亲生命的存在。 叶丽丹难过地俯下身,低下头,嘴唇凑近母亲耳边,深情地说:“妈妈!我回 来了。” 这是她向母亲发出最多、最亲的一声呼唤。平时,她下班或是办案回家,从她 嘴里飞出的首先就是这声呼唤。母亲听到这声呼唤,满脸笑呵呵地迎上来,一边递 上满杯茶水,一边接过沉甸甸的头盔。问她办案累不累?怕不怕?遇没遇到凶狠的 歹徒作对? 她当然不能如实相告,只能撒谎,尽说轻松、愉快的话,让母亲放心,以免成 天为她提心吊胆,担惊受吓。 她平时这样呼唤惯了,母亲病危住进医院后,尽管昏迷不醒,不省人事,她每 天回到母亲身边,依然是那声情意绵绵、回肠荡气的呼唤。只不过,她的呼唤没有 平时那般响亮、绵长,而是扑在母亲枕头旁,轻轻地呼,细细地唤,仿佛大山中流 出的一缕清泉,舒缓、甜润、悠长。 母亲不能迎接她,不能回答她,闭拢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亮的泪水。她们母女 特殊的生活经历,结下了特殊的母女深情,在这个世界上,恐怕难找第二。 这时,她这声呼唤出口,母亲的眼皮徽微颤动了一下,两行清亮的泪水流出, 嘴里还微微弱弱地“嗯”了一声。 啊!母亲的病情有了好转。 叶丽丹简直欣喜若狂!母亲有救!母亲吃尽人间苦头,饱尝世上磨难,母亲骨 头硬朗,毅力刚强,不会被病魔击倒,降服。母亲不会撤下她离去,继续给她温暖, 给她爱心。 “姝玲!外婆醒了!快叫外婆。”没有回答。 叶丽丹这才想起,姝玲不在。她走进408 病房,一直不见姝玲的影子,姝玲到 哪里去了呢?莫非在医院大门口等候她,莫非饿急了上街去填肚子,莫非陪同病房 的邝阿姨散步去了。都有可能,都不可能。 叶丽丹自问自答。 她赶快给母亲擦身子,换衣服。 2灾难 叶丽丹希望母亲能张开嘴,吃点什么。可母亲自发出那“嗯”的一声后,仍双 眼闭拢,双唇紧锁,继续处于昏迷状态。她给母亲擦完身子,换上干净衣服,累得 精疲力竭。她还空着肚子,欲出外吃点东西。可姝玲还不见回来。此时走道上响起 了细微的脚步声,到室外散步的病人开始归来。她盼望姝玲的身影尽快在门口出现。 “嘟嘟嘟!” 突然,叶丽丹的手机电话急骤地鸣叫。她赶快走到病房一角,压低声音答话: “我是叶丽丹。你是哪位?何绍军。什么?绑架!” 她静静地听着无线电波传来的声音,眼睛越瞪越大,眉毛越扬越高,温柔端庄 的脸蛋倏忽变得坚毅深沉。她问:“绑匪是什么人?没查清!” 她的脸板得更紧,又问:“人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她的脸像病房的墙壁一样泛白,宽阔的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她紧握手机电话, 一字一板地说:“你回答国际刑警香港支局,按他们指定的时间、地点会晤,我方 决不耽误。” 叶丽丹关了手机,背倚墙壁,缓缓地喘气。电话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 局广东联络处值班警官、她的助手何绍军打来的。在她离开办公室不久,便接到国 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通过莫尔斯电讯系统发来的电传,马来西亚籍巨商叶正光昨晚 在珠海步步高酒店用餐时被一伙蒙面歹徒绑架。绑匪是何人?是何原因绑架?叶正 光被绑往什么地方?香港警方经过一天的查询,没有丝毫收获。于是,透过国际刑 警组织,请求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手合作,查缉绑匪,解救人质, 并要求双方联络官今夜在珠海会晤,共商营救人质行动。眼下9 时已过,从广州到 珠海,一百多公里路程,时间紧迫。她走了,今夜谁来护理母亲。白日里,姝玲在 同病室邝美蓉小姐的关照下,还能勉强担当护理的任务。通宵达旦,一个不满十岁 的孩子,岂能承受得了。怎么办? 此时,叶丽丹多么希望丈夫文克清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那样她会扑上去,搂 住他,狠狠地一个亲吻。眼下,她迫切需要丈夫归来,迫切需要丈夫理解、支持。 这种需要,她以往也有过,但远远比不上今天这样强烈、迫切。如果丈夫归来,她 就可以把护理、照料母亲的重任托付给他,他肯定会尽职尽责。姝玲便从重压下解 脱,依然上学读书,生活在快乐的群体中,不会感到孤单、痛苦。她可以像往常一 样,放心大胆地去完成她应该完成的任务。 然而,希望归希望,现实还现实,此刻,丈夫文克清正在国际大都市香港,为 做好公司的生意,奔忙、操劳。商场如战场。要赚钱,要赢利,除了绞尽脑汁,用 尽计谋,还要有魄力,有胆量,敢冒风险,敢下本钱。其苦其累,不亚于她与国际 上形形色色的违法犯罪分子较量。 叶丽丹要走。 今夜,国际刑警香港支局联络官韦若斯携叶正光的公子叶阿波到达珠海,与她 和她的助手何绍军会晤。她必须争分夺秒,速赴珠海。赢得时间,就等于赢得了人 质的生命。为了及时解救人质,她需要走,她应该走。 可是,她就这样撇下昏迷不醒、正在输液救治的母亲离去,她内心万分痛苦、 酸楚、愧疚。 母亲含辛茹苦,独自拉扯她长大。她依稀记得,她十岁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她长得瘦弱矮小,皮包骨头,与如今十岁的姝玲比较,简直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 那夜,她听父亲对母亲说,为了全家人活命,他要离开家,到外面去赚些吃的东西 回来。父亲走了,父亲再也没有回来。是死?是活?她不知道。她问过母亲,从没 得到过满意的回答。她长大了,她懂事了,她不再向母亲寻问父亲的下落,只在心 里暗暗思念,苦苦盼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头上的发丝由乌变白,她由弱 小的女孩变成了高挑的大姑娘,仍不见父亲的影子归来。好在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 的变化,母亲凭着勤劳的双手,发家致富,摆脱贫穷,送她读初中,念高中,上大 学。她走进警营,登上国际警坛,成了活跃在国际刑警组织的中华女警官。这一切, 全靠母亲的辛勤培育、抚养。 这时,病房门推开,她以为姝玲回来了,赶忙将眼光从母亲身上移过去。可走 进病房的不是姝玲,而是与母亲同病室的邝美蓉小姐。 “叶警官!您来了。” 邝美蓉与叶丽丹热情地打招呼。随着她的到来,病室里立刻充满了法国香水味。 她指着身后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 叶丽丹礼貌地点点头。她心里痛苦至极,脸上却佯装笑容。她打量一眼邝美蓉 身后的男子,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清秀的长方脸上架着一副镀金眼镜。镜片后面 的眼睛里透出温柔与热情。一手握着大哥大,一手拎着“太大口服液”和香蕉、芒 果等一大袋吃的东西,还夹着几本半裸美女做封面的杂志。又是一个会追逐女人的 男子。叶丽丹心里说。 这几天,她看见探望邝美蓉的男子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会送礼,会说乖巧 话。邝美蓉对来探望她的所有男人都是笑脸迎送,都是温情脉脉,而且给她介绍时 都是同一个用语:“这是我的男朋友。” 最初,叶丽丹对此很有些反感,几天下来,她的感觉渐渐发生了变化,邝美蓉 似乎不像那种风月场上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究竟干什么?她不打听。就连邝美 蓉因什么病住院治疗,她也不探问。她是警察,问得多了很容易使人产生误会,引 起恐惧。 她每次来照料母亲,除了与邝美蓉礼节性地打打招呼,从不谈别的。邝美蓉对 她却是很热情,夸她是女强人,女子当警察,实在不容易,实在了不得。她还说, 她小时候也想当警察,可愿望没实现,她这一辈子,只能羡慕别人当警察。 邝美蓉对叶丽丹的母亲照顾得也很周到,细致。这几天,叶丽丹不在医院时, 邝美蓉总是主动地和姝玲一起担当了服侍、照料母亲的责任。叶丽丹请来一个小保 姆,也被邝美蓉辞退了。邝美蓉说自己的病基本治愈。叶丽丹的母亲就跟她的母亲 一样。她和姝玲一起,能够把老人服侍、照料好。农村来的小保姆,很多事不懂, 要人耐心指点,反而是个负担。不论什么人,在困难的时候得到别人的帮助,都会 心存感激之情。何况邝美蓉给叶丽丹的帮助是如此重要。所以,叶丽丹与邝美蓉之 间的感情距离逐步缩小,甚至有了几分融洽。 叶丽丹每次离开母亲病榻,去执行紧急任务时,都要对邝美感交待:“邝小姐! 请你替我尽尽孝道。” 此次,叶丽丹又要去执行解救人质的紧急任务,她又要对邝美蓉这样交待。开 口求人帮忙,总有点难为情。她想,还是不要当着邝美蓉的男朋友作这样的交待。 她盼望姝玲快些回来,她对姝玲作了交待,抓紧赶往珠海,会晤国际刑警组织香港 支局联络官韦若斯,及时解救被绑架的香港老板叶正光。 姝玲迟迟不归。 她着急地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朝走道上观望,仍然不见韩玲的影子。这孩 子,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她转身对邝美蓉问道:“邝小姐!你知道姝玲到哪里去了 吗?” “不知道呀!”邝美蓉回答。接着反问:“怎么?你来这里没见到她?” 叶丽丹点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呢?7 点钟的时候,我请护士小姐新换了一瓶药液。这时,我 男朋友来了。我看看伯母输液一切正常,就留下姝玲守护,我和我男朋友到花园散 步去了,也免得在这里说话吵闹了伯母。姝玲会去哪里呢?” 叶丽丹问:“邝小姐,你今天听没听姝玲说过要去哪里?” 邝美蓉回答:“没有呀!” “这孩子!要她护理外婆,她却丢下外婆不管,只顾玩自己的去了。真不懂事。” 叶丽丹口里埋怨,心里却暗暗着急:株玲不是贪玩的孩子,她一贯精心护理外婆。 这么长时间不见她的影子,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吧!人往往是这样,不顺利 的时候,灾难接踵而至。屋漏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吧! 这时,她看见输液瓶里的药液快完了,欲去招呼护士小姐,换上一瓶新的药液。 不待她起步,邝美蓉抢先出门,朝护士办公室飘然而去。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电话急骤响起,她以为是何绍军打来的,赶紧答话:“我是叶丽 丹。马上就到。” 可手机电话里回答的,不是何绍军那熟悉、亲切的声音,而是陌生、恐吓的话 语:“叶丽丹,你听着!你女儿姝玲在我们手中。你要想女儿活着回去,请付100 万美金!”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叶丽丹顿觉天旋地转。女儿姝玲被绑架。这是她万万没 有想到的事。母亲病危,女儿又遭此劫难。真是祸不单行。她已经承受着沉重的痛 苦,加上这新的痛苦,她感到眼发黑,腿无力,身子往前栽去。 她不能倒下。 她明确地告诫自己。人生的苦难太多。眼下,她不仅要承担自己的痛苦,关键 是要去解脱别人的痛苦。 她倒下了,谁去珠海会晤国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联络官韦若斯,谁去解救被绑 架的香港老板叶正光。 她个人倒下并不足惜,而影响的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声誉,是人民警察的形象。 天塌下来,要顶得住;地陷下去,要提得起。 她咬紧牙关,紧依墙壁,挺立着身子,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 邝美蓉的男朋友扶着她,镜片后面的眼睛盯着她脸上的情绪变化,极为关心地 问道:“叶警官!你这是怎么啦?” 叶丽丹强打精神,佯装笑脸,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头晕。‘:”刚才 手机电话里头说什么啦?“ “没什么。有个朋友来电话,问我母亲的病好些了没有。” 邝美蓉的男朋友用奇怪的眼光盯着她。 3犹豫 叶丽丹拨通了丈夫文克清的手机电话,她欲将眼前发生的事告诉他,要他火速 离港回穗,和她一起共担降临到他们这个家庭的灾难。丈夫是妻子的靠山,丈夫是 妻子的力量。平时,家庭的重责,她能担的,都一肩担了,尽量减少丈夫的后顾之 忧,让其集中精力、智慧,发展公司的大业。此时,她遇到的灾难太沉重,太突然, 超出以往所有的灾难困苦。她对着手机电话呼唤:“喂!克清!你要赶快回来!” “丽丹!我正与外商洽谈,成功与否,关系到100 万元美金的利润。顾得了公 司的发展前景,就顾不了自己的家。我知道你能理解我,支持我帮助我,妈妈也能 理解我,支持我帮助我。等我为公司做了这宗买卖,我立刻回穗。我要日夜服侍、 护理妈妈,尽我做女婿的孝道。” “等你做成生意回来,恐怕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叶丽丹说这话,既有几分生 气,也有几分担心。 电话那头,文克清抢过妻子的话题:“丽丹!你莫说蠢话。妈妈肯定会转危为 安,有先进的医疗技术,有你和姝玲的精心护理,妈妈不会离开我们。妈妈会好起 来的。丽丹,你别担心,你别难过。听到了吗?丽丹!” 叶丽丹没有答话,她心里着急,难过,眼里滚动着痛苦的泪水。她在想:女儿 姝玲被绑架的灾难,告诉丈夫,还是由自己独自承担?她和克清结婚十二年,只生 了姝玲这根独苗。姝玲,是他俩爱情的结晶;姝玲,是他俩感情的纽带;姝玲,是 他俩精神的支柱。从某种程度上讲,丈夫爱姝玲,超过了爱她。如果把姝玲被绑架 的灾难如实告诉克清,他可能经不起这沉重的打击,精神崩溃,身体病倒。给他们 公司造成的是100 万元美金的巨大损失呀!做生意,也像侦查破案一样,需要抢时 间、抓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的人之所以能成大气,就是因为紧紧把握住 机会不放。她不能影响了丈夫的事业,她不能影响了他们公司的发展。再说,丈夫 回来了,他也无法找到姝玲的下落,他也无力与绑匪周旋。对母亲,他也无妙手回 春之术,只不过能起服侍、照料的作用。 叶丽丹打定主意,她将女儿被绑架的真情隐瞒下来,不告诉丈夫,让他集中精 力,集中智慧,为他们公司做成这宗大买卖。她对着手机说:“克清!你安心忙吧! 做成了这宗买卖,你可要赶快回来。” 她说不下去,她生怕丈夫察觉她痛苦的情绪,她关掉手机。 她紧依雪白的墙壁,生怕离开一步,她担心自己倒下。 她走过了三十六年人生旅程,幼年因家境贫困而受尽煎熬,成人后因工作特殊 而历经磨难,可与眼前的灾难比较,那都算不了什么。眼下叶丽丹遇到了一生中从 未遇到过的难题:母亲昏迷七天七夜不醒,是死是活,医生难下结论。女儿被绑架, 绑匪勒索100 万元美金。女儿在哪里?绑匪是何人?没有半点踪迹。国际刑警组织 中国国家中心局已传来指令,今夜速赴珠海,与国际刑警香港支局联络官韦若斯会 晤,联手解救在珠海步步高酒店被一伙蒙面歹徒绑架的香港老板叶正光。家难国难, 一起压到了她的肩头。她该怎么办?请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另派合 适人选,与何绍军一道赴珠海。她留下来,寻觅绑匪踪迹,解救女儿姝玲。 她摇了摇头,对这一想法作了否定。 她想:那就速赴珠海,会晤韦若斯,联手解救叶正光。回头再来追踪绑架女儿 的歹徒。 她又摇了摇头。 她心想:谁知道何时能解救叶正光?那头占用的时间久了,这头的绑匪没抓到, 女儿的性命难保。唉!从不向困难低头的叶丽丹,此时竟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 就连成天无忧无虑、快快活活的邝美蓉,此刻也注意到了叶丽丹的情绪变化。 她关心地问:“叶警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白天工作太累了,休息去吧!今 夜,我来护理你妈妈。” “不!”叶丽丹摇头。 “怎么?你不放心?你怕我护理不好?” “不!不是那个意思。”叶丽丹苦笑了笑,说:“这些天,已经给你添了不少 麻烦。我非常感激!” “晦!叶警官,你千万莫这样讲。你是警官,我是歌女,你不嫌弃我,我就很 感动了。再说,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哪会不遇到难处,哪会不需要人帮助的呢!就 连当皇帝,坐龙位的,也还需要叫花子朋友扶一把呢!你带着姝玲好好休息去吧。 今夜由我护理你母亲。哟!姝玲呢?姝玲怎么还不见回来?叶警官,姝玲到哪里去 了?” 叶丽丹没有回答。她出于多种考虑,不想让邝美蓉知道姝玲被绑架的真情。她 又不知编什么样的假话,搪塞邝美蓉的追问。她一阵语塞。 邝美蓉身边的这位男朋友,始终用奇怪的眼光盯着叶丽丹,这时也帮着追问: “叶警官,姝玲怎么还不来?姝玲到哪里去了呀?” 叶丽丹依然语塞。 “嘟嘟嘟!” 这时,叶丽丹的手机电话再一次急骤地响起。她欲打开对话,又停住了。她犹 豫。她不知是何绍军来电催她速赴珠海?还是绑架姝玲的绑匪给她指定交100 万元 美金赎人的地点和时间?这两种电话,不管是哪一种,她都难以回答。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电话越响越急。 她的心随着这响声越跳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