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王刚访谈录(3) 田原:在中国," 奸商" 自古以来是一个贬义词,但是在美国则完全相反。 美国有一句名言,大意是" 最有智慧的人是商人" 。这是完全不同的价值观。那 么在日本如何看待商人? 大概从江户时期起,日本对商人的概念,几乎就和现在的资本家一样。日语 " 商人" 的发音与" 资本家" 的发音也是接近的。" 资本家" 这个词在日本代表 的是受尊敬,这很接近美国的观念。目前,国内的文学作品中,描写富人、描写 " 资本家" 的不少,但是,描写他们内心焦虑的,很少。 黄怒波:中国富人内心焦虑的背后,有一个很重要的起因就是不安全感。一 个人,原来很穷,想富起来,恰好在一个大时代背景下,像做梦一样就富了,这 时候他会出现强烈的不安全感,这源自于社会结构的不稳定。 再有,中国人对暴富还不适应。现在,我的同学基本上就没办法接受我是富 人的事实。他会想:凭什么黄怒波能富成那样,我却下岗了。所以,现在,心理 落差是中国社会面临的最大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好,对中华民族后一百年的发 展会有巨大影响,不亚于鸦片战争——会导致社会大分裂。 不安全感还源自社会政策的不稳定。我们的" 游戏规则" 老在变,在经营上, 这也给" 资本家" 一种不安定感,最后导致对财富的不安定感。 《福布斯咒语》实际上反应的是一种强烈的社会焦虑——中国社会的整体焦 虑。在这个背景下," 资本家" 不知道自己的财富明天会不会还在。比如东星航 空,它的现状是政策变化的结果。这种民营航空的模式,对于打破垄断是有好处 的,但是很不幸,政府不会向民营航空企业做政策倾斜,东星注定要死掉。而现 在,这种大的政策变化,该轮到房地产业了。 一个很大的背景不能回避:中国民营企业家身上,集体拥有原罪色彩。在西 方培养一个企业家、资本家需要几代人,出一家著名公司可能要一百年,而中国 的原始积累是在十几年内完成的。时间差加剧了原罪的程度,这种原罪感不断地 受到社会拷问,这也是焦虑的一个方面。 主持人:王刚老师,您本人是如何看待原罪的呢? 王刚:其实,我是一个既得利益者,我不仇富。而且我认为,通过改革开放, 而不是通过革命,给中国带来这么大的变化,是中国最好的事情。 我的一些同行说,30年来,全民的道德沦丧了,他们觉得是危机。但是让我 说,如果用" 道德沦丧" 来概括这30年,那这个" 道德沦丧" 太美好了。因为金 钱带给中国社会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变化,金钱真的让中国人的心灵发生了变化。 而且,我始终认为,所谓的原罪问题,不光是让某一个阶层——" 资本家" 阶层去思考的。所谓的原罪其实是一个民族的原罪。比如,木匠贪污了木头,部 长贪污了钱,资本家贪污了钱,我认为其性质是一样的。可是在中国,目前的情 况是,因为木头不值钱,所以,贪污了木头的木匠可以理直气壮地骂部长、骂有 钱人,他就可以不思考他的原罪。仅仅让某一个阶层去思想自己的原罪,我觉得 这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