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在台风刚过去不到一个小时,人们从灾难中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刻,我们的陈 市长在想什么呢?我们的采访车在暴风雨中追随她的足迹跑遍了大半个城市,现在 我们请她来谈谈。”漂亮的女主持人在煽情。 “我只有一句话:党和政府始终在人民中间,也一定领导人民重建家园。” 电视里几次出现倪亚雄的潇洒身姿,他不离女市长左右,可又没有一点出风头 的意思。这条新闻使几位打秋风的同行们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是啊,我们的陈市长在想什么呢?” “这得问问市长承包人,市长想什么?” 这位承包人耸耸肩,不置可否。 “说正经的,”年纪稍大一点的拍着倪亚雄的肩,“我总觉得有些不正常,我 指的是她最近的活动,和围绕着她的宣传。”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倪亚雄说。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露脸的机会,屁大的事都要报道,而市委那边又过于沉寂, 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能说明,又什么也说明不了。”倪亚雄说。 “只有快淹死的人才拼命呼喊。” 倪亚雄笑起来,“难道淹死市长不是新闻?你操那份心干吗?” “得,算我什么也没说。”年纪稍大的记者毕竟比别人老到。 他们再次举杯,为新闻的生命力干杯。 外面,墨黑。又下雨了。 百货大楼职工静坐事件之后,李明阳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除了当晚打电 话表示了支持和慰问,还在两个不同的小会议上借机表扬了她。特别奇怪的是,她 听说在政法委开会时,李明阳一边抱怨政法系统素质太低反应太慢,一边还拿她做 教材,说:“人家还是女同志呢,都这么果断坚强!”甚至还把她几年前在抗洪期 间的事情都翻了出来。而这些人全是他李明阳的班底,完全用不着这样。 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呢?是他真的改变了看法?放弃了偏见?还是上面有人说 话了?他有压力了?要不然他过去真的是出于公心,而现在实事求是了,只是自己 在庸人自扰? 这种变化是微妙的,谁也没有当面挑明。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他的老搭档身 上也应该体现出来。那么自己也需要调整立场,作出回应。可是什么都没有。总之, 她整夜整夜地失眠,备受折磨。 有一天下班以后,倪亚雄突然打电话来,说百货大楼的邬大头想请她吃饭。她 说:“你不知道我从来不参加这种饭局的吗?” 倪亚雄说:“我当然知道。可是这次非同寻常。” 她气势汹汹地答:“非同寻常也轮不着你替我当家!”说着就把电话摔了。这 个倪亚雄,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现在越来越不着四六了。 然而邬大头还是把她堵在了家门口。 “陈市长,我确实有重要事情要汇报!” “汇报就去办公室呗,为什么一定要请吃饭?” 邬大头摸着那颗硕大的脑袋,做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美国也算是个商业国家吧,人家谈生意也不是要吃饭的。就是吃,也 很简单。哪有像你们这样的?” 她看见邬大头一头一脸的油汗,浓度极高地挂在那儿,活像一块黄梅雨季里的 咸猪肉。这才很解气似的,“有话家里说吧。” 其实邬大头倒是提出了一个很不坏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