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他在门口绊了一下,跌跌撞撞滚了出去。直觉告诉她,这一下又打对了地方。 也许有点莽撞,但只有这样的击打才能刺疼他们,真正踩住他们的尾巴。 “您能对国企脱困问题谈谈想法吗?” “这是一篇大文章,你为难我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本市控股的企业中我 们将进行股权期权的试点,克服短期行为,让人才也成为资本……” “下岗问题呢?” “腐败问题呢?” 所有的问题都有回答,所有的问题都应该得到解决,所有的困难都将在新一届 政府的领导下化为乌有,这是毫无疑问的。她毫不怀疑自己已经弄懂了这些新名词, 她本人就站在思想界的最前沿,是改革开放的尖刀人物,而这样的人物是很容易受 到伤害的,特别是女人…… 当晚,她一举夺回了所有媒体的主要地盘,把那个倒霉的事故挤到寻人启事的 位置上去。尽管讲话的内容未能全部披露,可对她的高度赞扬已足够把他们气个半 死。何况通过各种渠道渗透下去的传闻秘闻比狂犬病毒还厉害。 随着各居民点的民意投票,这座城市迅速狂热起来。全城都在她的狠狠击打之 下作出了反应。是谁这么缺德不同意建大桥?是谁在搞裙带关系安插自己的亲戚朋 友?是谁对我们美丽的女市长施加压力?这些诘问和猜测通过电话线像毒蛇吐出的 信子,没完没了地舔着这座首脑大楼。现在他们已经有口难言了,在大街上被抓住 的小偷挨了顿揍是没地方说理的。 各委、办、局的头头们纷纷要求向市长汇报工作,她则一律给予热情接待,个 别谈话,高度评价他们的勤勉和政绩。她有着非凡的记忆力,能说出很多精微传神 的小故事以及各种数据。这可以保证来访者心满意足放怀而去。 所有的电话都被拒绝,她不需要慰问。这使接见活动一直延续到第三天深夜, 李明阳已经多次要求和她交换意见,秘书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 “我没什么思想需要沟通的。”冲着免提电话她轻松地咯咯发笑,“我的思想 早就公开向人民说清楚了。” “启秀同志,你要顾全大局……” “我一直为大局在忙碌。而你呢?你在屋子里拨拉人头。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吗?新世纪早就开始了。” “你这样搞下去是要犯错误的!”他咬牙切齿。 “中学生才会相信,”她说,“你这连文革水平都不够。” 这样到了第四天中午,秘书簌簌抖着通知她,省委顾书记和组织部长到了。 “启秀同志,你看,我们大老远地跑来,总不能空手回去吧?”顾书记一直对 她谄媚地笑着,仿佛她是腰缠万贯的外国富婆,就看她肯不肯施舍。 她泪眼婆娑委屈万状:“我都窝囊死了。” “过去的就算了,向前看!”组织部长来一个坚决腰斩的姿势,“我们组织部 有责任,我向省委检讨。事实上也是我们的官僚主义,以为你们商量妥了。” “是啊,老李这个同志一直马大哈惯了。”顾书记指出,“省委要批评他的, 不可以这样搞的嘛。” “我不明白,对其他同志要考察,为什么对李就不能考察一下呢?” “考察,当然要考察。” “那启秀同志你看……是不是就这样吧?你还是副书记、市长。先把会议开起 来,省委还等着我们回去汇报。大家都在关心你哟。”顾书记想拍她肩膀,被她闪 开了。 “那我可不敢答应。”她突然说,“既然大家都传开了,我再当这个市长,倒 好像是我伸手要来的。我不能同意。” 他们傻了。“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