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答复 忙到清晨七点钟,终于把事情给解决好了,活动着酸疼的脖子殷飞想起落魄的 衣洋来。 高考已经结束,很多学校班级都在搞送别会的事,酒店的生意要比更好,自然 也就更忙碌。大厨来得很早,殷飞打电话叫了份早餐,让人送到他平日用的休息间 去。 餐点很快做好,服务生照殷飞的吩咐把餐点送到401 ,然后给殷飞回复道: “经理,早餐已经照你的要求送到了。” “谢谢。”公式化地说着,殷飞问,“我那个朋友对餐点还满意吗?” “这个……休息间里并没有人在。”服务生略微踟蹰了一下,小心地答道。 “什么?”不在?他会去哪儿了?殷飞很是担心,却不想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暴 露太多情绪,于是淡淡地说,“好,我明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挂了内线电话,殷飞正揉着眉心思考着衣洋会上哪儿去,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拿起一看,是沈离打来的。 “喂,离离,怎么了?” “殷飞,你知道衣洋去哪儿了吗?叶叔叔说他昨晚没回来,现在到处在找他。” 沈离焦急地说着。 昨晚事情太多,时间又太晚,殷飞倒是忘记给衣洋家留个口信,如今沈离问起, 自是如此这般地详细解释了一番。 “不过离离,我让林逸去劝了他一会儿,结果他却不见了,可能林逸又说了什 么话打击到他了吧。但是你放心,他现在不想回家去,我这里是他唯一能呆的地方, 等他回来了我就给你电话,不要着急。” 电话线那边,沈离的声音稍微放缓了些,明显没有方才那么急躁了。“嗯,好。 一有消息你就要通知我啊,不许耍赖。” “是,第一个就通知你,这样放心了吧?” “那我现在先给叶叔叔说声,免得他一直提心吊胆的。” “好。” “那再见。” “再见。” 放下手机,想起不知现在情况如何的衣洋,沈离还是觉得心里没个着落,空荡 荡的,慌得很。 和弦的铃声忽地响起,惊得她一阵心悸,手机显示的那个号码是她所不熟悉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接起了电话。 “喂?” “离离……” “衣洋?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端居然是这个她毫不陌生的声音,这让她有 了短暂的惊喜。 “离离,我想见你……”疲倦的嗓音带着些微莫名难言的感情。 沈离的心一惊,忽然涌起无法言述的不安,仿佛自己竭力粉饰的太平即将毁灭 般,那么的惶恐。她直觉地想拒绝他的请求,但担忧着他的心不允许她放他一个人。 “好啊,我现在就出来,你在哪里?” “我在我们小区外面活水公园东面的电话亭里。”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你不要走开哦。” “我不走,我等你。” 他的声音平日不知听过多少次,为什么在此刻格外的陌生?是什么已经改变了 他,还是什么即将要改变我们呢? 恐惧,不安,无边蔓延。 她努力忽视着心底这些不详的预感,捉过钥匙与钱包,趁着父母还没发觉前, 匆匆跑出家门。 夏季的清晨很舒适,很凉爽,早晚的这美妙温差常常叫人欢喜,而当她感受到 那凉风的温柔时,却忍不住寒战。 好冷,好怕,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活水公园里,早起的爷爷奶奶们正在打着太极、舞着剑,活动着身体。 衣洋坐在电话亭外,眯眼看着人们逍遥自在,心中是一片茫茫然。 将去何方?将做何事? 一切都没有答案。 沈离赶到时,看见衣洋的脸在晨曦的光亮中透明得不真实,宛如天人般,远离 尘嚣,随时会离去。 惶惑的情绪愈加真实。 她怕,她怕他真的要舍下自己走了;她怕,她怕她再也见他不到;她怕,她怕 两人间咫尺天涯。 “衣洋!”她不禁大声地叫出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他。 这突兀的叫声尽管清脆悦耳,但在静谧的公园里仍显得十分刺耳,惹得人们望 向他们。 柔光中,少年回头,他的脸上挂着缥渺的仿若轻纱的笑意,他的眼含着深深的 宛若海洋的情意,他的嗓音带着淡淡的能够拨动人心弦的魅惑。 “离离。”他温柔地笑着,没有起身,那无尽的眷恋却毫无保留地全部向她涌 去。 她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从前年纪小总是爱笑得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嚣张得让人牙痒痒。后 来长大了,大家的笑都带了点苦涩的感觉,因为学业、生活、压力、竞争,或者其 他的更烦心的事。世上就总有那么多的事,让他们失去了展颜欢笑无拘无束的权利, 她都快忘记了,是多久前的曾经,她也有过这么纯粹的笑容。 恍惚地站在原地,她不敢接近。 在经历过彼此的分分合合以及共同的高三地狱后,你为什么突然又笑得这么灿 烂?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站在原地不动,他含笑凝望着她,五彩阳光下、清晨和风中,这是最美的图 画。 老年人们笑着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转身不再打量。这两个小孩间萌动的情愫作 为过来人的他们怎么可能不懂? 那是青春最绚丽的烟花,那是生命最明快的歌,那是此生过了就不再的珍贵, 那是午夜梦回时无意勾起的酒窝…… 这么贵重,这么刻骨。 谁没有过无忧的青春,那些深刻在心底的秘密就算过了几年、几十年,依旧历 历在目。他们明白,这两小孩正在经历着他们的曾经,于是善解人意地笑笑,不再 关注。 且给孩子们更多的空间吧,给他们制造回忆的空间,好叫他们的将来不会后悔。 “衣洋,你怎么了?”她终是放弃挣扎,不去管心头的不安,慢慢地走到他面 前,蹲下身,不觉用手勾画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看着他脸上的道道淤青,心疼地 轻声问道。“怎么会受伤的?” 他反手握住她在他面上滑动的滑嫩柔荑,贴着面颊,轻轻摩挲。灼灼的目光盯 着她的眼,那眸中的破碎波光让她心疼也让她心慌。 “衣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回去?叶叔叔正在到处找你,你… …” “离离,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别有风情。 永远陪着我,不会离开,不会放手,生死与共,白头偕老,绝不让我一个人, 你……会吗? 她眼睛倏地瞪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衣洋,你怎么会突然…… 问我这个……” “回答我,离离。你会永远陪着我吗?不会离开我,不会抛下我,永远在我身 边,你会吗?”他执拗地想要听到答案,抬手轻捧着她的脸。 也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露水早沾湿了夏季轻薄的衣衫,他的手凉凉的,不 易察觉地轻轻颤抖。他的脸上那份闲适的恬淡笑意忽地不见了踪影,凝视着她的眼 中满是藏不住的惶恐。 她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衣洋,你也是渴望着永远吗?可是永远是多么不可能的事,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孤单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对方,寂寞的时候能够给 予依靠的也只有对方,这样不好吗?我们不要自私地去贪求那些过多的幸福,那样 美满的事总会叫人患得患失,等到彼此失去了今日的惬意,我们会后悔当初的。所 以就这样,好不好? 她仰望着他,精致的小脸上是哀戚的神采。他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什么都明白 了。 我们是如此默契的朋友,却注定只能处在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了。 他苦笑着,像是自暴自弃又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奢望一次消磨殆尽般不死心地问: “离离,我爱你,你呢?你有没有……哪怕不是爱,只是那么一点点地……喜欢过 我?” 她在沉默中想起殷飞对她的告诫,记起妹妹扭捏着说起对衣洋的喜欢,这一刻 沉重得仿佛有巨石砸在心间,狠狠地要叫她粉身碎骨。 放弃你我做不到,可是我又没有和你在一起的勇气,我太胆怯太自私,想要得 到你无偿的喜欢又想拥有妹妹的信任,我……血缘是不可分割的,我却赌不起,曾 经是怎样被自己的血亲嫌弃,那样的事我再也不想经历!原谅我! “非爱……” “非爱?不是爱吗?”长久的等待换来这莫名的两个字,他轻喃着抚过她的脸, 那样的柔滑不是自己能够触摸的了。“我懂了,谢谢你对我的诚实,请不要再哭泣。” 他松开手,站起身。 原来我也和母亲一样,永远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份爱,在感情的战场上,我 们只能是输家。 看着他转身离开,她猛然生出他将永远淡出自己生命的恐慌,想要伸手挽留, 他的衣袖却从指尖滑落。 已经没有了可以让他祈盼的奢望,再没了继续停留的借口,他走得坚决,不回 头,没有看见在他转身后,她哭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你说要我不哭,可为什么却不肯再像从前那样安慰着我?为什么只留下一个决 绝的背影给我,让我的泪止不住地流泻? 阴笑的风吹过,撕裂了什么,空留寂寞。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