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决定在这个假期的后一半的时候回到北京去,我已经两年没回家了,我爸 妈可能也已经不再能记得这个曾让他们欢喜让他们忧的宝贝儿子长什么样了。人 在有的时候会乱掉,会迷失,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回家,回家,什 么都好了。 晚上去赖赖介绍给我的酒吧。是个轻酒吧,在龙门大厦拐角,很有《花样年 华》里的那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小莫在这里面作调酒师,赖赖约我们过来 给他捧场。小莫调的很卖力,赖赖傻了吧唧的看着小莫的样子,和专业的花痴没 有区别。 酒吧里放着kelly 的兰调,这年头还有人听kelly 的钢琴真的很让我惊讶, 可见老板的确品味不俗。希洛洛在不远处坐着,身边的女孩我从来没见过。我问 赖赖,那个女的是谁?赖赖说,传说中希洛洛的新目标,看她,不错吧,那一对 胸比脑袋都大。我说我看见了,喜欢胸部的男人和爱钱的女人一样,各求所好而 已,人家长了你不能不让人家拿出来显摆,更何况人家脸长的也不难看。 赖赖转过头瞪了我一眼,接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抹胸,说道,艾可老师 教导我们,有优点就要显露出来,我可不想等到二十八九岁胸部下垂的连乳沟为 何物都不知道的时候再缅怀当年花团紧簇的样子。我看着赖赖呼之欲出的胸部, 笑着说,你会让小莫没心思干活的。赖赖笑着起身,给了小莫一个响亮的吻,大 喊到,宝贝,你要好好调酒哦,别看到女人的胸部就跟喝多了似的,以后会有更 多女人拿这个来勾引你的,你要有定力。 全世界的人都在甜蜜的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我还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自己 的人出现,填补我身边的这个空白。 单身从来被人认为成一种潇洒,但关键是要具备潇洒的姿态。 小莫调了鸡尾酒给我,喝着苦苦涩涩,有一点橙子的味道,这是一种烈性酒, 叫万家灯火,透过晶莹剔透的三角杯子,看到的是一个悬浮着色彩的世界。我喜 欢这色彩,它很跳,浮动着一种放纵堕落的因子。但它掩饰不了孤独。 我想起齐齐临走对我说的话。齐齐在我们长久的拥抱的时候说,艾可,当你 苦心去寻找的时候,也许那个人正在你行进的彼岸安然的等待着你。 回到北京,我开始筹划自己未来的生活。我已然在大学荒废了三个学年,那 些本来拿来为未来打拼的日子都被我用来和我的人生调情了。我现在生活在一种 自我的放纵的状态,这种状态不太适合一个年轻有为的人。 我在老妈的强行逼迫下报名了新东方,学习雅思,目的只是提高一下自己的 英语。我在北京的生活变得两点一线,家,新东方总部,家。 我喜欢上这种生活,我喜欢上那些满腹才华的老师们在讲台上肆无忌惮的胡 扯。我喜欢和身边这些怀揣着出国梦和父母的血汗钱来这里挥霍青春挥霍梦想的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我时而打电话给赖赖他们,告诉他们我的生活,他们很高 兴的在电话那头大叫,宝贝,你越来越具有驾驭无聊的能力了。 我认识了聂小情,在新东方那个无聊的下午。 阳光是一种充满慈爱的母性动物。特别是在我处于一种闲置的状态的时候, 我会伴着美丽温婉的午后阳光悄然入睡。当我打响第一个呼噜的时候,我因嘴里 被放了莫名的东西而惊醒。我醒过来看到依然吵闹的教室,发觉嘴里被塞进了一 块糖。聂小情在我身边笑着看我,说,你的呼噜声快大过罗永浩的讲课声了。我 抱歉的笑笑,看着阳光下这个女孩露出甜美而并不张扬的笑,有着和以往我认识 的女孩截然相反的气质,那个下午我的心被一种冥冥的东西加温着。 聂小情,洛南医科大的,家住北京朝阳。她伸出手。 我很惊异于在北京又能遇到这样一个和我在同一个地方上学的人。我伸出手 说我叫艾可,洛大的,很高兴认识你。 聂小情很惊奇的看着我的手说天啊你的手指好长,你是弹琴的吗。我说是啊, 我原来是中音附中的。聂小情说我很喜欢钢琴,从小就喜欢可是没有坚持,现在 学还算晚么?我说当然不算,音乐无止境,入行无早晚。 说完后我开始鄙视自己的虚伪。因为每当人们问起这句话时都已经注定表明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这一方面做任何努力了,因为真正热爱音乐的人要么正在巩 固儿时练着的童子功,要么已经在某一方面有所专长,对音乐没有丝毫天分的人 才会问,问了也不会学。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和聂小情聊天。和美女聊天是一件幸福的事,特别还建 立在她有零食供应的基础上。 聂小情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从小在庇护下长大,不化妆,不喝酒,没有 耳洞,穿干净的牛仔裤和轻盈的运动鞋,脸上挂着纯净的笑,生于书香门第,爸 爸是北京某医院的著名外科医生。聂小情喜欢文学,喜欢古典音乐,喜欢爬山, 游泳,几乎是一个标准乖乖女形象的集合体。我开始很庆幸自己很唐突的呼噜声, 没有我的呼噜声我恐怕不会认识这个温顺可爱的女孩了。 我不清楚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这个情操高尚的女孩,我的思维自始至终一直都 没有走出过莫妮卡的阴影,生活中已无法再多容纳下这样一个让我触动的小女孩。 一个假期的新东方补习很快结束了,为了庆祝,小情邀请我去她家里。 我不晓得对于这样一种暧昧而盛情的邀请我该抱有什么样的态度接受它。我 换上了很久不穿的那件马克华菲的衬衫,带上齐齐曾经买给我的蓝白相间的围巾。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点花花公子的感觉了。记忆力仿佛很久没有身着过这么跳 动的色彩了。我发觉自己的头发又要长长了,是我老了,还是我的思维停滞了。 小情的家在福兴胡同往里,老房子,有着老北京古色古香的陈旧而充满韵味 的气息,小情穿着一身连衣裙出来迎接我。看到这个清水出芙蓉的女孩,我又想 起了风味狐狸那一夜的莫妮卡,时过境迁,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小情很高兴我能这么着装正式的出席她的邀请。我心想,要是顺利的话,今 天,你也许会亲手为我脱下我身上的所有衣物的。 北京的夏天有着苦闷烦躁的蚕,催人入眠。我在小情的屋子里打电脑。她在 厨房忙来忙去。几次想走进去帮她但发现我能帮的永远都只是倒忙。打开窗子, 看槐树叶子在阳光下招摇出精致而诱人的绿,像一片片大面积的舌头。 午餐很丰盛,典型的家常菜,苦瓜,莲藕,红闷羊肉,清蒸虾,蛋炒木耳, 鱼香茄子,小情倒了杯葡萄酒给我,自己乖乖的喝可乐。我很欣赏她的手艺,不 过我清楚每到菜都是加了少许爱情的元素的,我味觉好,我尝的出来。 吃完饭,帮她收拾过去,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李宗盛的演唱会,傻 傻的宗盛大哥憨厚的笑着,可爱的唱着,期间由梁静茹代替陈淑桦唱了明明白白 我的心,梦醒时分,看着大大的LED 板上,李宗盛写着,“淑桦,你在下面听么? 也许你还能记得我们从前,这几年,彼此已经很少见了,偶尔看见也只是擦肩而 过,但我还是那个我,继续坚持着,完善着自己的小李啊,淑桦。”小情感动的 流下泪来,轻轻的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我愣了一下,屋子里有午后阳光带来的阵 阵芬芳,尘埃在光线下浮动着。仿佛一切都静下来了,屋子里弥漫着阳光的气味, 菜香的气味,我身上的香水味,小情发丝间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 我扭过头,把嘴唇轻轻的印在埋下头的小情的嘴唇上。 小情的吻小心而温情,相比起来,莫妮卡的吻更有侵略性。我将舌尖伸到小 情嘴里的一刹那,感觉到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牙齿。 我的手在她腰际缓缓挪动,即将游走到她胸部的时候我突然停下来。接着小 情放开了我的嘴,好奇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有点紧张。接着我又抱住了小情。 那一段时间我脑子里很乱,想到了娃娃,想到她当初决然的离我而去,想到 了齐齐,想到她乖乖拥抱在我怀里时候的寂寞与无奈,想到莫妮卡,想到她妖冶 曼妙的样子,想到她现在也许正在别的男人怀里乐舞丰盈的花枝招展,想到赖赖, 想到那天酒吧里她直白而可爱的热切模样。小情被我抱到了床上。我开始吻她的 脖子,看着她闭上的双眼,我感觉自己的唇在颤抖。我的手落在她的腿上,她更 主动的迎合着我的动作。小情在炽热的盼望着什么。是什么,是这风情万种的鱼 水之欢?我不确定。 我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停下来,天慢慢黑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小 情惊惶而困惑的脸,我们落荒而坐,想两个玩成人游戏的衣衫不整的小孩。 我说我不能,这样对我们不公平,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聂小情说,可是我 喜欢上你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尝试着喜欢上一个人。我说喜欢上我不一 定要用这种办法搞定我,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简单的多。小情笑笑看着我说那你同 意了?我说你让我回家冷静冷静,我们俩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没办法理性的思考。 聂小情走下床,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会,出来以后依旧变得光鲜诱人。聂小情 对我说,好的,你回去考虑吧,我送你。 黑暗中聂小情轻轻的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想起莫妮卡骨干而 冰凉修长的手指,聂小情和莫妮卡在各个方面都是两个极端的女人,一个温文尔 雅,一个魂牵梦萦,一个爱上我,一个被我爱上,生活一股脑安排给我们很多不 公平,让我们用时间和生命去平衡。 回到家后,接到来自洛南的电话,接通后电话那头是长长的寂寞。我的心跳 加速起来。 是我。莫妮卡在那头说道。 莫妮卡和向文希要了希洛洛的电话,又从希洛洛那里搞到了我北京家里的电 话,因为我的手机关机了。莫妮卡在那边有意无意的说一些生活的琐事,兀自说 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笑话。我在听她的声音,这久违的声音仍然让我神魂颠倒。我 一直不做声,莫妮卡说了一会以后,停下来。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以及颤抖。 我发现我仍然爱的是莫妮卡,不是齐齐,不是娃娃,也不是现在这个让我无从着 手的聂小情。沉默了许久,莫妮卡说,艾可,我很想你,你能早点回来么? 我一时间哽咽,不知道说什么。我说好吧,我尽量。 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莫妮卡,我要的只是你一句话,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 有你的一句肯定我就会放开了义无反顾的去爱你。可是,我甚至不确定莫妮卡需 不需要我这样一份灼热的爱。 北京的天空依然晴朗,洛南的天空时而阴沉,生活在两地的人趋之若骛的过 着自己的抑或不是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在徘徊,等待一个适合自己的角落栖身。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