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莫妮卡拿着病例,微笑的走出来,她扑到我怀里,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说, 亲爱的,我是良性的,年后就可以动手术了,呵呵。 我的心一下子舒展开来,悬着几天的绷紧了的感情终于在此刻化作了喜悦。 我抱着她不停的转啊转,接着停下来,说道,宝贝,我就说过,我们的命运是曲 折的,上帝还没有折磨够我们,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你带走。 接下来我意识到自己的确不应该高兴的太早,莫妮卡的病好了,就证明,她 真的真的要离开我了。 我仍然记得几个小时以前莫妮卡说的话,一旦有一天,彼此生死相隔,要为 彼此而铭记,铭记那一段难忘的颜色。 我决定在过年之前离开,登上北上的飞机,回往北京,离开这个让我继续斑 驳了半年的城市。 回到赖赖的家,收拾我的行装。赖赖说道,艾可,如果你觉得你的人生在继 续的多彩而美丽,那作为挚爱你的亲人,我只能说,宝贝,我会祝福你。但是, 如果你只是觉得这种责任可以让自己愉快,亲爱的,这不可能,你的付出,单单 是一种无用功。 我说道,我知道宝贝儿,我做的一切都无非想让自己的牵挂少一点。我回家 了,你也尽早回去吧。我给了赖赖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脸蛋上用力的吻,一如 当初她在被爱刺伤到绝望的那一刻,留给我的那个意味深长的吻。 洛南在这样一个春节的前夕,表现出了一种少有的浮躁和喧闹,在我的耳边 纠缠不清的凌乱声音,我带着这些声音坐上了飞往故乡的航班。 下了飞机,给聂小情发了条短信说我到了。许久,收到聂小情的短信,短信 上说,我明天在家,你过来吧。 爸妈对我的归来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奇和兴奋,他们看看已经高出他们许多 的儿子,微微的笑了一下,这一笑如释重负。家里很干净,也很有过节的气氛, 各种年货摆了一屋子。父母做了丰盛的晚饭,老爸敬了我一杯酒,说道,孩子, 你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我此刻真正的意识到这样一个年关,自己的最亲近的亲人在身边洋溢的温暖, 才能真真正正缓解我这半年来在外地所受的一切的苦。 我告诉了我的父母有关娃娃,有关莫妮卡,有关聂小情的一切。他们纵然包 含着众多的不理解和惊奇,但是他们最后说,儿子,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但我 们也希望你自己尊重你自己的选择,你有这个能力,去选择所爱的,去为爱而担 负责任。 我在第二天一早奔赴聂小情家里。路上我想的很清楚,我不能一次次这样的 伤害她,她一定已经通过她的同学知道了这件事。我不想隐瞒下去,我更不想祈 求她的原谅。 聂小情穿着我买给她的毛茸茸的拖鞋和粉色的睡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膀 上,皮肤有一点黄。家里很安静,她把拖鞋送到我脚边就走回了卧室。我慢慢的 走进去,看着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外的干枯而棱角分明的树枝,将 天空残忍的分割成支离的形态。 小情许久没有说话,我也沉默,一会,她转过头,把中南海递给我说,抽烟 么? 我看到窗台的烟灰缸,里面还余烟袅袅的横尸着烟头。我说不了,小情,你 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情说,呵呵,看病是吧,去妇科? 我说,嗯,你知道了。 小情笑笑,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憔悴而疲惫的笑容,脸上写满了嘲讽。她说 艾可,你之前跟我说,等你忙完了你手上的事情,指的就是这个? 我沉默,因为我不想过多的说什么,对于我来说,任何一句深言都是一种无 用而苟延残喘的解释。 小情说道,艾可,你还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我说道,小情,我不求你相信我。我只是觉得,我不配让你爱我。我在这样 一段时间里一直在默默的祈祷,希望自己能和你真心的,一直的走下去。但是时 间告诉我不能,我曾经在爱里面迷失过,我不想让你也一样去迷失。你应该懂得, 我不是那个你真正要寻觅的人,那个人,需要有帮你遮挡风雨的能力,而我,只 能让你独自一个人承受风雨,而自己去逃避。 聂小情在我面前无助的流泪,这些眼泪或许是委屈,或许是无奈,我不想再 想,此刻我感觉到自己已经麻木到无法在承继任何一种爱情,这种让我毅然萧条 下去的状态在不停的吞噬我,让我再一次陷入一个茫然无助的境地。 聂小情擦擦眼泪,微笑着说,艾可,你不想解释些什么么?如果你解释了, 我想我会考虑原谅你,真的。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个女人至今在伤口狠狠划过身体的时候,竟然可以忍 住强烈的痛楚,微笑的对未来作出慈爱的,博大的安排。 我说,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了,希望你能明白。 聂小情哭着看着我,瞳孔里写满的痛苦让我眩晕而哽咽。聂小情无助的说道, 你就真的,从来都没爱过我? 这句对白,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却物是人非的换了主角,换了心情。我此 刻深刻的理解到,当时对莫妮卡说出这句话的我是如此绝望,但莫妮卡心里所承 受的绝望要远远大于我,因为,现在的我,在扮演莫妮卡登时扮演的角色。 小情,不管我爱你与否,小情,请你记住,此刻的我,为你,为我们的将来 作出的决定,是理智的。我说道,我看着她,看着这个绝望而落寞的穿着粉红色 的睡衣的人儿,这个人曾经一次又一次的为我料理生活,一次又一次为我承受痛 苦。她在我最最无助的时候送来早饭,在我背叛她的时候,用平和包容我。 艾可,小情抽泣一下,说道,你知道么,我有无数次幻想着穿上婚纱,走在 你为我们婚姻铺设的红地毯上,是何等的幸福。每个女孩都有一个憧憬着的婚礼, 我把它设计得五彩斑斓,可是,今天,这个婚礼的主角即将离开我。 我说我知道,别说了,对不起,小情。 小情叹了口气,笑着看着我,说道,艾可,我能再最后吻你一次么? 接着她走过来,搂住我的脖子,深深的吻我的唇。我深切的感受到她嘴唇的 颤抖,她在哭泣,眼泪无助的留下来,我抱紧她,感觉世界上所有的悲伤都凝结 在我面前的这个美丽的女人的身上。 吻过以后小情离开我的怀抱,说道,艾可,谢谢你,我没事了。我想,在分 手以后,我会出国。到时候,请你记得,大洋彼岸有一个人,在无时无刻思念着 你。 我在深夜里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灵魂,选择用这种孤独而痛苦的方式祭奠我的 爱情。我在最终选择用理智而明朗的方式结束了我本可以获得幸福的感情,为的 却是我和莫妮卡这段根本不可能长存的爱。 我在王府井和齐齐见面,齐齐穿了毛茸茸的白色的外套,和白色的毛线帽子, 看上去像一只可爱而文雅的小兔子。 我说我分手了,这一次很彻底的分手了。齐齐说我预料到了,亲爱的艾可, 你是个很柔弱的人,有的时候你的优柔寡断让你很是为难,于是你作出保全自己 的决定。岂不知,这样的决定往往是一个轻率而鲁莽的岔路。你要清楚艾可,随 着时间的推移,真正你应该走的正路还是会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再回头会发 现,岔路上仍然有很多的不舍。 我说我该怎么办,齐齐?齐齐说,你既然已经勇敢的走出了一步了,不如勇 敢的走出第二步,试着去追寻一下莫妮卡,纵然,我预见你们的苦难,要多过于 幸福。 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逃避着这场赌博,我更应该放手的去下注 一次,这样,也许会输得很惨,但是,只有这样才有赢的希望。 齐齐摸着我的脸说,艾可,从你的脸庞我看到一种历经辛苦的沧桑,你已经 变得不再是当年那个你了,那个时候我们幸福的谈天说地,无所顾忌的大肆宣扬 着你的反叛。而如今,你却步入到一个你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世界里。 这个年过的很寂寞,似乎年关在二十一世纪过去的那一刻就不再那么具有老 祖宗的韵味了,人们在抱有着苟延残喘的淅沥鞭炮的气味相继走过守岁的大门, 我却在这个时刻拼命思念起莫妮卡。这个来自穷困山村的女人,这个光鲜背后尝 尽了苦痛的女人,如今在一个无亲无故的悠然寂寞的城市,等待着一个不大不小 的手术,她是否在思念着一个家庭呢? 我在年终的一刻拨通了莫妮卡的电话,电话那头她晶莹而理性的声音喜悦的 问道,艾可,你好么? 我说我很好,我如今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莫妮卡我决定,要以 一个全新的姿态站在你面前,我爱你,我不管怎样都会为这份爱,坚守一个痛苦 抑或伤心的挑战。 莫妮卡沉默了,一会她说道,艾可,我不忍心将这样一个挑战降临给你,但 既然你要做,那么,我等着你。 我在大年初四的早上,当一缕阳光降临在北京城的那个时候站在楼顶俯瞰这 个我长大的城市,心里蓦然承受着一种神圣而沉重的情愫。我要为爱拼一次,纵 然粉身碎骨。 年后我回到洛南,赖赖和希洛洛在火车站迎接我,赖赖涂了重重的烟熏妆, 两个宝贝幸福的依偎着,我说你们现在可以啊,弄的像一对可爱至极的小夫妻。 赖赖说莫妮卡的手术做完了,很成功,三天就出院了,似乎她这一次已经好 好的稳定下来了,像个贤妻良母。赖赖和希洛洛知道我分手了,赖赖很为聂小情 抱不平,他觉得我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坏事,让人不可饶恕。 我说我打算做一回自己,一个男人一辈子得为爱情做点什么,哪怕做的到头 来是错的。 希洛洛突然严肃起来,用吞吞吐吐的口气说道,亲爱的,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要挺住。 我说你弄的这么神秘兮兮的干嘛,有什么你说啊。 希洛洛咳嗽一下说,娃娃被抓了,现在在戒毒所。 我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我的脸上。我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气氛一下子凝固,赖赖和希洛洛都没说话。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