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在他乡还好吗 回家的土路被夏季的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已经接近下午的土路上一个骑着一 辆平把自行车的男孩,不顾天气的炎热,一脚接一脚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子。偶尔从 他身边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才让他专注的神情有些走神的望一眼然后立即恢复到常态。 这就是多尔,已经走完一半土路的多尔,他不和以前一样总是心急火燎的回家。他 是一个易于动感情的人。走在这条路上,尽管物是人非,可他总是要回忆起去年的 这个时候。他是刚从报社回来的。有时候,一个人受伤太多,在现实里他只有逃避, 只有过去的回忆才是他们唯一的快乐。 农历六月天的多尔故乡,只有处在连绵起伏的山坳中的青山绿色。这个时候, 他的故乡应该被美丽一词定义的。只是这个时间也是多尔有些喜欢有些反感的季节, 喜欢,在于这个季节有很多时令的水果,还可以去村边那清澈见底的小河里游泳; 反感,在于这个季节也是各种虫子肆虐的时候。走在草丛里,冷不丁蹿出一条蛇来, 多尔总是被惊出一身冷汗后,追赶着将蛇打死。多尔从小就被这样的思想左右着, 蛇是计仇的,你欺负了它如果你不把它砸死,他就会找你来报仇的。所以每次无论 蛇跑到那里,只要有可能找到它,多尔总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它赶尽杀绝。 迷离的视野里,多尔去了镇上的邮电局。拨上那串背后藏着子季声音和情感的 数字,几声嘟嘟声后,多尔的干涸已久的心情被子季的声音滋润着。久违之后的情 感波动,让多尔和子季良久没有话语,多尔在电话的这端听到只有子季的发自肺腑 的哭泣声,但没有伤感,是憋屈很久之后重获幸福的感动和触动。 别后的话,很多,多尔那十元钱的花费只能有短短几分钟的通话时间。扣下电 话,多尔阻止了子季给他打过来的要求,他知道一旦聊起来是没有个完的。意味未 尽的多尔捏着剩下的两元钱走在了被小本生意人和朴实的乡邻孕育的繁华集市里。 天热的要命,多尔没有再多逛一刻,没有买什么东西,他心疼的花两角钱取出了存 放在看车处的自行车,有些闷闷不乐的狂走在回家的土路上。 电话的铃声骤响,下午的太阳还在燃烧的时候,只有子季一个人的客厅里,她 一骨碌从躺椅上跳起来,奔向了正在吱吱欢叫着的电话铃声。一声“喂”,从她柔 软的嘴唇里吐出来的时候,在电话那端的多尔让自己站立的身体不是很扎眼的抖了 一下,像被电流击过一样。这是他们高考结束后第二次互诉衷肠。时间在他们语言 的对话里一分一分的走掉,等多尔放下电话,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已经以幸福的方式 镌刻在多尔和子季记忆里。 牵挂和等待,多尔、子季和众多的高考之后的人们一样等待着成绩公布的日子。 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老天却很不给这些经历了“黑色七月”的莘莘学子一个面 子。等多尔赶到故乡县城,在县教育局考试办公室外面的高考成绩公布单上找到自 己的名字的时候,瓢泼大雨也铺天盖地的砸下来。世界迅速被水统治着,没有被已 经喝足水的大地喝走的水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流着。多尔瑟缩在教育局公布成绩的 楼檐下。他的心情是郁闷的,有些怅然若失的阵痛。他已经有些冻的发紫的嘴唇没 有语言,只有有些呆滞的目光告诉人们他已经落榜了。长歌当哭,多尔看到自己的 物理科目成绩是17分的时候,已经知道他通向公办大学的命运被打上了休止符。 尽管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可对于处于每个痛苦当中的人来说,往 往会夸大自己正在经受的痛苦的。多尔无一例外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多尔意识到自己的行走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被那毛毛雨线修理的服服 帖帖,此时的多尔或许只能用落汤鸡来形容他的样子。环眼四周,他来到了电信局 营业大厅的街上。一个给子季打电话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多尔的脚步已经从站在 营业厅门口的人群里挤进了大厅。没有几个打电话的人。多尔交上押金走进四号话 厅,还没坐下来两股细流已经开始流淌。多尔颤抖着按着数字键。电话打通了的声 音,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中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多尔轻轻的问了一句:“子季在吗?” 在多尔的允诺声中,他扣下了电话。走出电话亭,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音, 倒让他和子季的父母有了第一次的电话接触。多尔没有再说话的表情死气沉沉的。 等这个世界再落下大颗大颗混杂着冰雹的雨水的时候,多尔已经坐在了开向故乡小 镇的客车上,看着被模糊的车窗玻璃稀疏的车外风景,听着车体被冰雹击打的劈啪 声和车内人们的大声谈论,多尔只让自己的心情在逝去的岁月里漫游。 如果这个时候,天塌下来该多好,或者现在就发生一场大地震该多好。有这些 荒诞离奇的想法的时候,多尔已经走下了客车,骑着那辆平把自行车走在了路面流 水潺潺的马路上。这个时候,偶尔飘落的几滴树叶上积水,和已经云过天青的太阳 温度让多尔更加难受。他不但需要忍受这像孩子脸似的天气的折磨,还要承受高考 落榜的心灵摧残。虽然在高考前后,他已经推测了这个必然的结局,但当真的面对 的时候,他依旧是无法暂时摆脱这层痛苦的束缚的。 这是高考成绩出来的一周之后,这天早晨太阳还没有生气发火的时候,多尔在 母亲的注视下,骑着自行车向镇上赶去。等坐上开向故乡县城的客车,时间已被太 阳几乎捂化。燠热的天气,灼人皮肤的温度,多尔坐在上午十点多的客车上,看着 窗外飘过的风景向故乡县城走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