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章一二乱丛生(3) 墨鸾不禁微笑,她想起三月时哥哥带她来这里,也是这个伙计,正和客人侃 那太原的蔺小将军大战西突厥敌兵。他欢快洋溢的模样,连说话声里都透着愉悦 灵气,即便只见过一次,也印象深刻。这一次,他说的是哥哥,他说哥哥前阵子 那伤是为救人落下的。 墨鸾免不了用心听起来。她也曾问过白弈,出了什么事,竟然伤成这样。但 哥哥却不告诉她,只叫她不要担心。静姝从刘中郎那里得来的说法,却是卢杞的 小郎卢灵设下毒计陷害哥哥,想让那群山匪和皖州军火并,再详细的也就不知道 了。 她也知道一些潜山中那群山匪的事情。 曾经,皖州四山,山山有匪,以潜山野寨最为厉害。七年前白弈亲率人马, 扮作押货商人,将匪寇诱入包围,出奇制胜,一举大挫山匪锐气。那一役后,州 内大小匪帮尽数闻风丧胆,主动归顺,白弈便将他们就地收编成守护山道的军队, 统归皖州军畿管辖。就此,皖州商道畅通。但只有野寨那一支死不招安,去年入 城杀了盐商卢云的,便是他们。 七年前的白弈,不过年方十六的少年郎,却已有如此功业。商道的肃清,给 皖州商贸繁荣铺就一条坦途,皖州七府尤以凤阳府为首,富庶非凡,人安民乐。 想起白弈,墨鸾心中一暖,不由得心潮澎湃。她想,她大概是崇拜他,就像 崇拜无所不能的神祗。在她的眼中,他是那样光芒万丈,好像全无瑕疵。 她抚着茶杯,思绪缥缈地望着楼外的夜景。 这个位置极好,宁静妖娆两重天,尽收眼底。抬眼,便又看见那青纱白面的 汉调伶人,依旧哀泣歌舞,身后湖水如镜,一轮孤月白。比之周遭喧闹欢庆,这 一台戏宛如浓墨重彩中一点素淡,又似喜气环抱中的悲切,落在眼中,说不出滋 味,只觉莫名地酸楚。 墨鸾正出神,猛听人问道:“小哥,你说得这么奇,那又是什么人埋的炸炮? 莫非是那些山匪?” 那茶肆伙计一愣,挠了挠头道:“这个……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但……应该 不是那山匪吧……他看起来倒也不像坏人……” 有人笑道:“你怎么知道那山匪‘看’起来不像坏人?你又见过了?” 另有人道:“见过怕就不能在这儿待着啦,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呢。” 忽然,一人冷笑道:“山匪再杀人不眨眼,也总比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奸诈之 徒强些。什么不顾安危冒死救人,怕是有人奸计不成,便使苦肉计做戏,以博美 名吧。”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墨鸾当时大震。这人说话实在太难听,措辞遣句全是损毁。她一时不禁急起 来,心有怒气升腾:什么人这样污蔑哥哥的名声?她忍不住循声望去,见一个头 戴斗笠看不清面目的高大汉子坐在一暗处,一起的还有三五人,只是不如他那样 抢眼。 那茶肆的伙计有些皱眉,不快地道:“这位大哥说话也忒不客气了。有话好 说,何必恶言相向?总不会是我在这里骗人吧。” 那人又一声冷笑,“冠冕堂皇倒是轻松,背地里全是肮脏阴毒。你不骗人, 那你倒是说说,白弈好好儿地没事忽然跑去山里做什么?又到底什么人埋的炸炮?” 那伙计又一愣,张口半晌应不上话来。在场众人却已开始窃窃私语。 墨鸾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这位的意思倒像是白公子令人埋了 炸炮要害人一样。但听这位小哥方才所言,炸炮引爆时,那山匪已走远了,公子 出手救另一位郎君才受了伤。若真是公子有意要炸杀那山匪,为什么偏偏等人走 远了才引爆?若是要害那位郎君,又何必还出手去救,反伤了自己?天底下哪有 这么蠢的事?这样简单的道理,任何常人用脑子想想也能明白了。”她一时气恼 极了,话说得也不客气,绵里藏针指那戴斗笠的汉子口出那些对白弈不敬之言便 是蠢得没脑子。 她不过十三四岁,梳着双环,嗓音细软,忽然开口,在座众人俱是震惊。但 听她说得着实有理,又有人忍不住笑起来。 她这样说,一角坐着的那几人听了必然不痛快,已有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但被那戴斗笠的汉子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