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孤儿院的苹果树(4) 回到这里来,他们就都是孩子了,有着孩子的开心和满足。 按照计划岳靓初二回丁妈妈家,赵四明一定要和她一起去,无奈之下岳靓只 好答应。他们下车时已是晚上了,先找了家旅馆放了行李,湖北的风俗,拜晚年 是不吉利的,只能明天早上再过去。现在不比往年,过年时也有不少店铺营业, 岳靓就带了赵四明逛街,顺便找地方吃晚饭。赵四明对岳靓长大的小城很感兴趣。 新市区很繁华,但老城区也保留了下来,岳靓说不知道她以前常去吃的那家早点 店还在不在,赵四明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旧城区的路面还是石板路,中间是一条青石,两侧是赭石,再往外就是水沟, 现在水沟上面盖着水泥板。岳靓小的时候,水沟是敞着的,沟里的水那时很清澈, 夏天下大雨护城河的水漫进来,水沟里还可以抓到鱼。“有时喜头鱼会自己跳上 来呢。”岳靓给赵四明描述抓鱼的情形,双手比划着,一脸得意。 说话间走到那间店门前,店还在,不过春节歇业了。岳靓和赵四明抄近路走 出去,刚出巷子口就看到了丁浩玲,她正在挑水果,这些年时光并没让她改变多 少,岳靓一眼就认出了她。 “浩玲姐!”岳靓大声地叫着,浩玲转过脸来,看着岳靓有些不认得。岳靓 比了个小动作。 “天哪,小靓靓!”她冲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去了没有?”丁浩玲问她。 “还没呢,晚上才到,哪有拜晚年的,明天再回去。”岳靓说。 “还管那些,快上车,我们回去。天哪,老妈要高兴得疯了。”丁浩玲说完 拉着岳靓,让丈夫载了赵四明直奔丁家。 “回来也不先说一声,待会挨骂别说我没提醒你。” 丁浩玲迎着呼呼的风声唠叨着。岳靓把手环在她的腰间,脸贴着浩玲的背, 幸福地笑着。 丁浩玲按了喇叭后,把门敲得山响。丁妈妈以为是浩玲大小姐忘了什么东西 又回来拿。这里的风俗,姑娘在初二才会回娘家拜年,浩玲在娘家吃过晚饭才回 去的。 “又忘了什么东西?”丁妈妈拿这个马大哈女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忘了给你个宝贝。”丁浩玲把岳靓推到她面前,“看看是谁?” 丁妈妈凭着直觉认出了岳靓,她怕自己看花了眼,揉了下眼睛。“靓靓。” 她颤着声叫,忙招呼她们进来。 十五年了,十五年没有进这个院子了。岳靓看着熟悉的一切,眼泪几乎要滚 下来。丁妈妈一进院子就叫老头子,丁爸爸忙出来看怎么回事。 “我们的小靓靓回来了。”丁妈妈大声地说。 一家人进屋,岳靓一眼就看到了堂屋左边丁爷爷的遗像。她鞠了三个躬,在 心里和丁爷爷说:“您等着靓靓啊,靓靓不久就会来陪您了。您再教我种花,我 们还要种一棵雪影梅,不,我现在长大了有力气了,我们种它一片。” 知道他两个还没吃晚饭,丁妈妈系了围裙下厨房,打开炉子热汤,拧开煤气 炉炒菜。岳靓一直说不用太多,丁妈妈恨不得把所有的拿手菜都做一遍呢,哪里 拦得住。 她没问赵四明是谁,能带回来的除了男朋友还会是谁。这男孩子她相得中, 既然没有福气有这个媳妇,就只能希望靓靓能嫁得好些过得幸福些。知道赵四明 是个医生,她满意地点头。 浩玲在外面打电话,岳靓端菜出来时她把电话递给她,赵四明有些担心地看 着这一幕。 岳靓毫无防备地接过了电话,丁浩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叫着靓靓。 他叫了好几声,靓靓才“啊”了一声,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装出开心的样子叫 着浩成哥。 丁浩成问她怎么不声不响一个人回去了,她说不是一个人,赵四明和她一起 回去的。岳靓想起他可能忘了赵四明是谁,就解释说是他见过的那个医生。 丁浩成心里很不痛快,岳靓竟然带着男孩子回丁家。 岳靓没有勇气也不让自己给丁浩成打电话,浩玲给了她和丁浩成说话的机会, 她还想多听听他的声音,可是丁浩成正在生气,他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岳靓抑 制住不舍把电话还给浩玲,浩玲继续打电话给别的哥哥,二哥离得近一些,他本 来预备初四才回来,听说岳靓回来了,他决定明天就回来,嘱咐岳靓一定要多玩 几天。 岳靓的好心情被这个电话弄没了。可是周围每个人都因为她的回来而欢喜, 她不能破坏气氛,她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不时说些调皮的话逗得一屋人笑。 吃饭时,丁妈妈不住地夹菜给她,也给赵四明夹菜,她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 神笑眯眯地看赵四明,看得赵四明也心酸起来。这屋子里五个人,三个是真正的 开心,两个是装出来的兴高采烈,还好没有人看穿。 吃过饭时间已不早了,岳靓和赵四明要回旅馆,丁妈妈很不高兴,女儿回来 了哪有住旅馆的道理,果然说了岳靓一顿。岳靓老实挨训,浩玲在旁边一副“我 早就知道你会挨骂”的表情。岳靓打眼色向她求援,浩玲就说:“好了,老妈, 靓靓大老远的回来,很累呢,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先让她回旅馆歇歇。” 丁妈妈心想自己怎么老糊涂了,还不如浩玲想得周到,就说:“明天一定搬 回来住,家里这么多房间白空着。” 岳靓答应着和赵四明一起回旅馆,还是浩玲送他们回去。走过院子时,岳靓 去摘了朵雪影梅。她把雪影梅交给赵四明。“这是雪影梅,你看花瓣上隐约的雪 雾,漂亮吧。这是爷爷给我的专利,浩玲姐她们都不能摘的哦。” “把你小丫头美得,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是花痴啊。”浩玲不满地回她。这 话当然有些醋意在里头,小时候她对爷爷的一人专政可是只能怨不能言。 岳靓哈哈笑。 赵四明觉得只有回到这个院子,岳靓才是精神和肉体真正统一的个体,当年 离开时留在这的一部分灵魂,此时重归岳靓的体内,再也不会分开了。 第二天他们退了旅馆,住回了丁家。岳靓带着赵四明看院子里的花草,丁爸 爸在一边陪着他们。看过了院子里的花,岳靓想去隔壁看看她的旧居。丁爸爸就 带了他们去。开门的是个和蔼的主妇,她听了原因忙招呼岳靓进去。 以前岳靓常常会探出头叫浩成哥的窗子,现在已换成了铝合金的大窗子,窗 玻璃擦得雪亮,蓝色粗布百叶帘卷起了三分之二,可以看到外面的铁栅栏。别说 头,手也伸不出去了。这里现在是个小男孩的房间,写字台上、地上都是变形金 刚,墙角有几个篮球和一副羽毛球拍。 房间从外面看改变不大,里面却一点也没有过去的影子了,岳靓很失望。她 回忆着那时床在那边,书桌在这边,浩成哥总是坐在那。仿佛看到了幼年的浩成 哥和她自己,时间在此刻悄悄倒流,她又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