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粉红知己(2) 丁浩成的心忽地跳了一下,岳靓小时候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海。这些年丁浩 成常常会想起她,不知她现在好不好?他常常为当年没留下她而责备自己。此时 看着岳靓坐在对面,年轻,活泼,总是带着笑容,轻声细语地只为别人设想,让 他心疼。 她有二十七岁了吧,也不小了,不知有没有男朋友。经历很多女人,他看得 出来她的青涩,有人爱她关心她吗? “丁爸爸丁妈妈好吗?哥哥姐姐们呢? “你是怎么来的深南? “最近有没有回应城?” 岳靓问了很多人的近况,他们一起回忆从前,他们是彼此童年里的影子,无 法剥离。 还是那间酒店,只不过从KTV 换到了西餐厅,只不过面对的是个叫岳靓的女 孩子,丁浩成忘记了他今晚来兆景酒店的目的,岳靓的电话响起来时,他们还有 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靓靓,你在‘兆景’还是哪里,我五分钟后路过,你要在‘兆景’就快下 来,免得又要挤公共汽车。”朱婷婷打来电话。 “我是在‘兆景’,可是……” 一听她“可是”,朱婷婷就来气。她不知说了多少次,要岳靓换份工作,岳 靓总是当作耳边风,没日没夜地和那些小姐泡在一起,而且还没落个好,真是脑 子有病。 “你就别‘可是’了,五分钟,快下来。” 朱婷婷的声音大得足够让丁浩成听到,岳靓抱歉地笑笑。 丁浩成问:“和朋友同住?” “是啊,我要回去了。” 丁浩成想留她再坐会,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这话就没说出来。岳靓和他告 别后,走了没两步就小跑起来,还好她穿着跑步鞋,不然真担心她摔倒,酒店的 地板那么滑,她又急急慌慌的。 丁浩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坐了会才叫服务生买单。 岳靓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影集,翻看从前的照片。照片里有他们两 家的合影,有老房子,有丁爷爷,有她和他。算算浩成哥今年三十五岁了,不知 他娶了个怎样的妻子,有孩子了吧? 岳靓这才想起她不止忘了问这些,他们甚至忘了问对方的电话。“傻瓜啊。” 她骂自己。 刚才还听得到隔壁传来的响声,现在安静了,婷婷应该睡着了。岳靓用手摸 着爸爸妈妈的照片,照片的纸有些冷,手指摸在上面凉凉的。她一遍遍摸着亲人 们的脸庞。好孤单啊! 这样的感觉,十五年不曾有过了。丁浩成也想不到这么多年后,竟会和岳靓 在离家乡一千两百公里外的深南遇到。他开了车一直跑到南头关口,才掉头回家。 到家时,叶槿已经睡了,厨房里还开着灯,微波炉里照例放着一碗老火汤。 丁浩成根本没有食欲,只是不吃的话,这碗消夜没准会成为新的导火线,他 很不情愿地转动微波炉热汤。叶槿其实没有睡着,听着他在厨房里吃消夜,好像 又在客厅里待了会,但直到他洗完澡上床睡觉,也没和他说一句话。 Two 要在以前岳靓不会这么早回家的,她的工作计划总是排得满满的,只是最近 她太容易累,不得不早些收工。她回家时婷婷还没有回来,躺在床上看了半日书 婷婷才回来。 婷婷没像往常那样进她的房间聊会儿天,岳靓看看时间不早了,也就关了灯 睡觉。睡得迷迷糊糊时觉得房间里有响动,“是你吗,婷婷?”岳靓边问边拉开 灯。 朱婷婷还穿着白天上班的紫色套裙,坐在床沿上,一脸眼泪。 “怎么了,和孙南吵架了?”岳靓问。 朱婷婷还是不出声,只是哭出声来。 “到底怎么了?” 朱婷婷哭得急,断断续续地叫她的名字。 岳靓突然明白,看来她是知道了。早知道就不去中心医院了。去中心医院只 是想着赵四明在那当医生,可以走个路子,不用排队。最近有些不舒服,她只是 去检查一下让自己放心的,没有想到真查出病来了。 那天赵四明把她介绍给姜医生后就回去上班了。 姜医生三四十岁的样子,很和蔼,和本地病人讲当地方言,和外地病人讲普 通话,尽量避免和患者间因语言障碍造成误诊。岳靓坐在姜医生对面,心里有些 紧张。 “怎么了?”姜医生问。 岳靓有些不安,她看着姜医生,注意到她的牙齿有些往外暴,但笑起来时, 眼神特别和蔼。岳靓很喜欢她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忐忑的心情在她的笑容里慢慢 平静下来了。 听了岳靓对自己症状的描述,姜医生看了她一眼说:“做个涂片筛选吧。” “姜医生,你怀疑是什么病?” “目前还说不上来,先做个检查吧。” 姜医生边说边开出了检验单。等到岳靓拿到化验结果已是下午了,她对着单 子上的加号心里的不安更加重了。 “岳小姐,明天有时间吗?你得复检一下。” 岳靓的心蓦地一沉,简直不想再查下去了。赵四明却一直催她,实在催不过 了,她对自己说:“逃避也是没用的。”就定下了复检时间。 查完这项查那项,一天跑下来,岳靓累得不行。姜医生看完报告先打内线找 赵四明,赵四明在外二做手术,值班护士听的电话。姜医生就问岳靓在深南有没 有亲人。 “我是孤儿。”岳靓已经猜到几分。 “姜医生,我在这世上已没有任何直系亲属,有什么你就告诉我好吗?我知 道真相,才能安排好自己以后的生活。”岳靓看上去很平静,只是放在桌子下的 手有些微微地发抖。 “未婚的女孩子患这种病的很少,你是子宫癌。” 姜医生看着她,岳靓努力朝她笑笑,“是早期还是晚期?” 姜医生叹口气,“你来得太晚了,晚期。” 作为医生她也很怕面对这样的局面。癌症就是这样,初期不痛不痒,等你有 知觉时,往往已是晚期,回天无力。 “我还剩多少时间?”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可能还有一年时间。具体还要看治疗效果才能知道。” 岳靓松了口气,“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姜医生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妈妈也是死于子宫癌,她发病半年就去世了。” 姜医生看着这个不幸的女孩子,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 岳靓有些埋怨赵四明,答应不告诉朱婷婷的,怎么还是说了。其实赵四明答 应过岳靓就后悔了,岳靓太好强了,她这时候是需要人照顾的。“婷婷别哭,没 事的,没事的。”岳靓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总是说没事。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说没事,被人打得在医院躺半个月也说没 事,这次命都要没了,还说没事!” 婷婷说不出是生岳靓的气还是生命运的气,反正就是气和恨。从小她就是外 向的性格,每次岳靓被人欺负,出头的一定是她。但是只有她知道,如果没有岳 靓,她这只纸老虎是撑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