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淡黄的妻(1) 02淡黄的妻 One 叶槿醒来时,床的另一半还空着。 她做梦了,梦到一个哑巴女子,负心人另娶的那天,她剪碎了所有的嫁妆。 散落的碎屑,像一地的红花。她去找那人想问他为何负心?可是她是哑巴无法说 话,只能站在外面,看着灯笼上贴的大红喜字,一直哭一直哭。 叶槿靠在枕上,就像电影放完,剧院的灯亮了,观众都已纷纷离席,她还坐 在椅子上,还没从剧情里回过神来,心里空空的,整个人也空空的。她揉了揉因 为哭泣而紧绷的脸,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把烟雾慢慢地吹向半空。淡蓝的烟慢 慢散开,她又吸了一口烟,心情平静了些。 丁浩成以前很厌恶女人吸烟,现在他看到只当没看到,只要不烦他就行。如 果丁浩成知道她做这样的梦,还从梦里哭醒,一定又说她是言情小说看多了。每 次争吵,她埋怨丁浩成不爱她时,他总是这样说。 叶槿记起刚结婚时,她从梦中惊醒,丁浩成会把她抱在怀里轻声抚慰。后来 他就不再理会了,再后来就像今天,从梦中惊醒他人都不在。 比起他的冷漠来,倒是他不在还好些。 丁浩成半夜才匆匆回来。早上他起床时,叶槿已经去上班了。桌上放着她煮 好的早餐。丁浩成换衣服时闻到烟味,他凑近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烟灰缸,脸上没 有表情。换好衣服,他看看时间,早餐也没吃就走了。 昨晚没有睡好,叶槿看镜子里的脸色有些暗黄,化妆时特意加重了粉底。在 别人眼里,她是个令人羡慕的少妇。长得漂亮,嫁的老公有本事不说人也潇洒。 差不多年纪的同事还在为供楼节衣缩食时,她已住进了装修时尚的大单元。老公 偶尔会开了车带束花来接她下班。孩子放在老家,夫妻俩依然是二人世界,这样 的生活当然让人羡慕。 所以在同事面前,她得维持一个幸福少妇的形象,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落寞。 现在她剩下的只有面子了,她得顾好她的面子。出门前她再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脸, 满意地合上门。 叶槿坐社区巴士转城巴到单位时,离上班时间还差十多分钟。她和往常一样 擦办公桌,给花瓶里养的两枝佛手竹换水。 “小叶,你通知下去,让大家九点半钟到食堂开会。”主任交代了一声,又 走了出去。叶槿答应着去通知各个化验室的同事。 一大清早的,同事们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补妆,还有一晚上没见聊得热火 朝天的。听说开会,每个人都问叶槿开什么会。叶槿也不知道,大家瞎猜了一回, 没有重点。叶槿回到办公室,主任还没有回来。直到会议开始,她才看到他坐在 前排靠左的边上,和身边的人讲着什么。 谁都没有料到,这个会竟然是公司要裁员前的动员会。说动员会容易让人联 想到战争年代出征前的誓师会,不过性质虽然不同,本质却也差不了多少。总而 言之,有三分之一的员工这次可能会被裁掉,可能是你,可能是他,先不管是谁, 有本事有门路的赶紧自谋出路吧。 叶槿很佩服那些领导,这些话他们说出来,一样的字正腔圆,非常具有煽动 力和说服力。相比之下,台下的员工就太没有觉悟了,不但没有感激领导的一番 苦心,相反,有些人竟开始骂起娘来。看看气氛不对,领导们缩短了原定的会议 时间,匆匆散会。 叶槿回到办公室,主任还是没有回来。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她和丁浩 成的合影发呆。她觉得有些冷,细细感觉又不是真的冷,只是从心底里往外泛着 寒意。 她是在乎这份工作的,不管她需不需要这份工资养活自己。工作是她的寄托, 她可以早上上班,晚上回家,不用伤心失意时一个人待在家里;她可以慢慢地做 好工作,在工作里找点小乐趣;她可以在单位里美丽,让那些贪嘴的男人流鼻血, 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总之一句话,她需要这份工作,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一旦真的下岗了,丁浩成一定会说:“别找什么工作了,我养活你。”如果有爱 还可以,可是丁浩成的爱早已是明日黄花,他的爱现在用来哄那些女孩子了。叶 槿看着丁浩成的照片,心想:“我怎么敢相信你呢?” 不知在哪里晃了一上午的主任走了进来,见叶槿没事人一样坐在办公室里, 很是感叹:“还是做女人好啊,下辈子我也做女人去。只要嫁个好老公,什么也 不用愁了。” 他一连喝了两杯水才坐下来,看样子不知说过多少话。平常他说什么,叶槿 总会应个声,今天叶槿没理他。他看了看叶槿绷着的脸,以为是自己开玩笑让她 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