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月亮爱浩成(3) 她一直说一直笑,最后和婷婷说累了想睡觉,说着眼皮就要合起来,婷婷忙 和赵四明扶她去睡觉。她很快就睡着了,一会又睁开了眼睛说:“婷婷别关灯, 别离开我,今晚我想你和四明哥守着我睡觉。” 婷婷答应着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岳靓没事啊。 岳靓又醒了过来说:“我的本子呢?我今天还没写记事本呢。”婷婷递给她 本子和笔,她笑着在九十六的旁边写下了几个字:月亮爱浩成。又画了一弯小小 的月牙。 “我的小戒指呢?”她问。问完自己摸到了,满意地闭上了眼睛睡觉。 这时已是深夜了,丁浩成在梦里突然惊醒,他梦见岳靓。 “我要走了。”岳靓说。他心里明白她在笑,面容却看不清。 “再见,浩成哥。” 声音还在耳边人已越飘越远,他伸手想要拉她没拉住,急得一下醒来,开灯 时,怎么都开不亮,丁浩成的心猛地一沉。 Three 朱婷婷把手里的一把小苍菊插进岳靓坟前的花瓶。这花瓶,这墓地,还有好 多事都是岳靓生前自己办好的。这个倔强而柔弱的女子,那天晚上睡着后再没有 醒来。 朱婷婷用手指擦墓碑上岳靓的照片,泪水慢慢地滴了下来。生命到底是什么? 爱情又是什么?我呢,在岳靓的生命里,我是什么? 她是孤儿,孤儿也有个好处,也许是唯一的好处了,她长这么大没有经历过 亲人的死亡。在此之前她所有的痛苦只是亲人的抛弃。她们都是有过命运波折的 孩子,但是不要紧,她们长大了,她们正值青春年华,有能力安排自己的生活。 她们像两朵盛放的鲜花,刚刚进入初夏。可这时候,命运怎么能从她身边夺走岳 靓呢,她是那么善良,与世无争。 没有了岳靓,她多么寂寞。还有谁可以像岳靓那么爱她,还有谁可以让她像 爱岳靓一样去爱。 朱婷婷在岳靓的墓地待到黄昏,回家时,有两个男人在门外等他。一个是看 起来很潦倒的丁浩成,一个是孙南。 孙南以为丁浩成是情敌,看丁浩成的眼神有着隐约的敌意。 “你们来干什么?”朱婷婷不客气地问。 “婷婷,不是说好和我去打羽毛球的吗?” “是吗?我忘了。”朱婷婷漫不经心地说。 “岳靓去哪了?”丁浩成不想和他们闲扯。 孙南这才知道他是找朱婷婷的好朋友。“婷婷,他是谁,他不知道岳靓已经 ——” 他的话被朱婷婷要杀人的神情吓了回去,孙南从来没见过朱婷婷这样。 “岳靓怎么了,她怎么了?”丁浩成很着急。 “你问她这些做什么,你害得她还不够吗?不要和我说她是心甘情愿的,你 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为什么不拒绝。不好回答是吧,我来帮你回答。 在你眼里,她和别的女人没有不同,她只是个女人。只有那个傻瓜会以为不 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去他妈的。你还算人吗? 现在她走了,你知道她的好了,想她了。告诉你,你让她伤透了心,她出国 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已经丢了一个,别把另一个也弄丢了,快回家哄你老婆吧。 或者老婆也不算什么,年轻的女孩子多着呢!” 朱婷婷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孙南听得一头雾水。 “她真的只是出国了?”丁浩成问。 “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了,难不成她死了!” “她去了哪里?” “太平洋那边。” 丁浩成知道从朱婷婷这里问不出什么,转身离开。估计他已经走远,朱婷婷 坐在楼梯上大哭起来。孙南从来没有见过朱婷婷如此不顾形象,她总是优雅得体 的美女,处处注意举止风度。可是这时,他反而更爱这个哭得很难看的女人。他 蹲下来把朱婷婷抱在怀里,朱婷婷没推开他,抱着他哭。 丁浩成其实没有走远,他只下了一层楼梯。朱婷婷的哭声让他明白了那个梦 是有来历的,那天晚上岳靓是来和他告别的。 岳靓和她突然出现一样,完全从他的生活里消失时,他还以为和叶槿有关, 他观察了几天,确信和叶槿无关。 朱婷婷的哭声让他完全明白了,他疯了一样到处找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他 要知道一件事,还真是很容易,不到两个小时,他到了岳靓的墓地,岳靓在小瓷 像里微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不让我陪你最后的一程。”他摸着冰冷的瓷像, 后悔莫及。他明白了那些数字,和那个生命的倒计时。 岳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鼓起勇气走进他的生活,她用自己最后的时光完成了 一场告别。而他却一直在误会她,伤害她。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正在消失,有种 被抽空了的感觉。 不会再有第二个岳靓了,就像他不可能再年轻一次。 瓷像里的岳靓和小麻雀样的岳靓在他眼里重叠,梳着两个球球辫,眼睛乌黑 的小女孩,那年她只有五岁,他甚至记起初见那天她穿着白色短裙,膝盖上的伤 疤还有残留的紫药水。 那天昙花一现,岳靓没有看见,他看见了两朵。一朵是白色的昙花,一朵是 眼前的女子。 后来,她搬到他家隔壁,他的地位开始取代她的父母,成为她最爱的浩成哥 哥,那年她六岁。他们每天在一起,他习惯了她一放学就推开他的家门,人还在 院子里已叫开了浩成哥。那时哪怕是一把蚕豆,他也会留给她。 再后来,岳靓的父亲去世,看着岳靓一天比一天委顿,他心疼她,变着法子 哄她高兴,岳靓对他的依恋又胜过了以前。他说一切会好起来的,岳靓是那么相 信他,看着她认真点头,他的胸中涌起男子汉的豪情,他决心一辈子照顾她,不 让她吃苦,不让她孤单。 靓靓,我一直都在骗你,而你却始终信任我。在孤儿院,你是否怪过我的欺 骗。跟我一起,你是不是怨过我。为什么把什么都放在心里,我是浩成哥啊,是 你的浩成哥啊! 公墓里传来女人凄惨的哭声。丁浩成觉得这哭的人,似乎不是陌生人,是岳 靓,或者是他自己。 Four 叶槿最后还是没有下岗。名单公布后,叶槿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到失落。 失去这个有可能会迫使她改变的压力,也许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一个等男 人回头的怨妇,守着冰冷的家。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谁叫她爱过这个男人, 就是现在也还在爱。爱与恨分不清的女人,叫她怎么办? 这段时间浩成人怏怏的,没有应酬时下班会准时回家。他和叶槿两个人像仇 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煮熟了饭,另一个来吃,吃完各做各的。一个看书, 一个就去看电视。一个在客厅,另一个就避去书房。睡觉虽然没有分床,也是互 不相扰。这个从左边上床,那个就从右边上床,各盖各的被子,床上留出了清楚 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