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不是冤家不聚头(3) “看你们一个个不像小孩子,怎么想到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朱婷婷讲话一 向是有分寸的直接,她懂得什么样的场合可以说这样的话。 “如果一个人的下属都是些病猫,那么他们的上司就是只大病猫。”朱婷婷 边说话边把重要文件锁进保险柜。她转回身发现丁浩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脸上挂着欣赏的笑。 显然他听到了朱婷婷刚说的话。“他们这四只小病猫没机会了,我这只大病 猫为了以后合作愉快,要请他新来的特助。” Three 香格里拉西餐厅,丁浩成请朱婷婷吃自助餐。这样的安排其实很有意思,他 们之间互不了解,如果点餐的话一方要询问,另一方要客气回答,气氛会僵硬。 自助餐就不同,想吃什么自己去取,如果谈话冷场,还可以以取菜为由离开一会, 或是礼貌地询问对方需不需要带什么回来,缓和一下气氛。 一向很能吃的朱婷婷,今晚对着丁浩成食欲大减。才取了两碟以蔬菜为主的 食物就放下了刀叉。丁浩成要了瓶红酒,朱婷婷小口小口地喝着,琥珀色的液体 在杯子里流动时,深深浅浅的色泽很有质感。朱婷婷把酒杯拿得稍远一些,看如 血的酒的轻漾。 “很难相信岳靓已经不在了。”丁浩成说。 朱婷婷看了他一眼,分明在说你还敢提她。丁浩成看明白了,不过不以为意。 “有时我会有个奇怪的想法,好像冥冥中是岳靓让你出现在我的公司的。很可笑 是吧,在你面前说心里话我不觉得丢人。”丁浩成喝光杯中的酒,眼睛里流露出 伤感。 “你信任我是因为岳靓?”朱婷婷问。 丁浩成摇了摇头。 “可以说说你的理由吗?”朱婷婷问她。 “那天在你家楼下我听到了你的哭声,性情中人是值得信任的。”丁浩然说 完,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朱婷婷知道他说的是哪天,她没问“你知道了”这样的 傻话,以丁浩成在本市的人际关系,他想确认一件事易如反掌。 一阵沉默后,朱婷婷说:“丁总,你刚走了一个强有力的敌人。”丁浩成在 一些往事里沉迷,突然听到这句,等了大概半分钟才回答。 “下班时间,不用叫我丁总。你可以叫我丁浩成或是老丁。”丁浩成说,朱 婷婷未置可否。 “你是说严力吧,他是个对手,但不是敌人。还是要表扬你,可以说你的观 察力是很敏锐的。不过对手和敌人是不同的。对手和我们自己一样,手中执着一 把剑,当他觉得你错了或是想战胜你时,他会亮出手中的兵器,也许还会像江湖 侠客一样说声承让。与这样的人过招,胜败彼此心中服气。敌人则不同,敌 人往往是些宵小,直取不行,会用暗器、下毒、挖陷阱等下三烂的手段,只求达 到目的。这样的人,表面上可能是你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部下,让你防不胜防!” 朱婷婷觉得这番话有些意思。不过她不想对这番近于肺腑之言的话发表什么 意见。想要找个心腹的是丁浩成,所以她只是向丁浩成举了下酒杯,表示她听懂 了也欣赏他的话。 丁浩成因为爱屋及乌,在内心已认定了他在深南公司的特助非朱婷婷不可。 他在一开始甚至想过就算朱婷婷资质差些,他也会留她下来。这几天他留意到她 细致、谨慎,通过今晚的谈话,他见识了她的聪明与得体。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心里有一种自岳靓辞世以来从没有过的放松。 丁浩成要送朱婷婷回家,朱婷婷拒绝了。 Four 朱婷婷进公司的时间,距深南的二十五周年庆典不远。那段时间丁浩成在张 珊的帮助下,和礼仪公司敲定庆典的每个细节。她这个特助因为新来乍到,帮不 上忙,见丁浩成不需要她的帮助,她就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关注金融市场的波动上, 每天她会把自己制成的曲线图和在网上收集的相关资料筛选后mail给丁浩成,恪 尽职责。 深南公司二十五周年庆典举办得非常圆满,通过这个周年庆,朱婷婷更加深 刻地了解了丁浩成那天晚上说的话,这个职位的含金量远比她当初理解的重,深 南历届总经理现在有的是本市的副市长,有的在省里任要职,还有从北京赶回来 的某部长。难怪丁浩成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朱婷婷在深南公司的低调,为她赢得了“冰美人”的外号。这源于深南四小 虎约她都碰了钉子,他们尚且出师不利,别的人就更不敢试了,等到大家知道这 个冷美人的男朋友竟是个普通的公务员时,大跌眼镜。有部分人又重拾信心,想 再次进攻这座冰山。 丁浩成站在窗口,目送朱婷婷坐在孙南的摩托车上离开。丁浩成了解过孙南, 很单纯的一个年轻人,家境还不错,致使他随遇而安,没有多少上进心。他调查 孙南是因为他不想与朱婷婷接近的人是个棘手的人物,他对孙南放心的同时,对 朱婷婷的选择有些惋惜,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选。 丁浩成取了外套也离开公司。经过顾威办公室时,他看到秦波也在,这两人 轻易不凑在一处,凑在一处就有戏,过两天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吧。 丁浩成开车到楼下时,打电话让叶槿下来。昨天叶槿问他有没有空,有空找 一天一起去看看学校。之前叶槿比较了一下,选中了几所,有公立学校也有贵族 学校,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让丁浩成也去看看。孩子的教育是个大问题,丁浩成 也不敢马虎,叶槿一说他就答应明天就去看。 临近开学,学校都设了接待部接待参观学校的家长。他们先去的是长新区公 立学校,离他们家只有五分钟车程。在叶槿看过的学校中条件算最差的,已经让 丁浩成感叹不已了。“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我读一年级时妈给我七块五,让我 自己去报名。还没教室,一(1) 班上午上学,一(2) 班下午上学。娱乐设施就是 爬杆,单双杠,沙坑。” 丁浩成一边开车,一边回忆起那时一大串人一起爬杆,最上头的家伙要是坚 持不住,呼啦啦会压下来一堆人的情景,笑容不自觉就浮了起来。 这样想想丁浩成又觉得现在的孩子可怜,一踏进校门就是架读书机器了,以 前考上大学像中了举,现在不说普通大学,连三十六所可以免试出国的名牌大学 的学生也不敢骄傲了,硕士,博士,博士后,以后还不知兴个什么新名堂出来。 叶槿看着丁浩成,觉得很陌生。像一个习惯了低气压的人,突然面对阳光会 难以适应。元旦以后,这个人不在家叶槿就守着一屋子的孤独,这人在家时她会 陷入更深的沮丧。丁浩成的世界向她关起了门,起初她还努力想走进去,试图帮 助他,女人总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爱的男人伤心,就算他伤心为的是别人。可是丁 浩成显然不需要她的帮助,对她的靠近很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叶槿只好 缩回自己的世界,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长时间地蜷在沙发上,对着书房里的 灯光。那灯有时是丁浩成开的,有时是她进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