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飞走的木槿花(3) 这边还没哭好,丁浩成的父母在二哥的陪同下也赶来了,亲家在异乡这样见 面,又是好一场哭。哭声未停,哭声又起。 听着岳母哭女儿苦命,丁浩成只觉心中愧悔,岳母数落的未必是他,他自觉 对不起叶槿,听着句句触心。岳父见丁浩成神情凄怆,在妻子耳畔小声说了句什 么,岳母看了丁浩成一眼,哭声小了些。丁浩成感觉比老人打了他还要难受,他 宁可有人骂他一顿,或是踹他几脚。一连几天他不吃不睡,老人看着着急,他自 己的爸妈不敢劝,岳母出面劝他。 “孩子啊,不怪你,是槿儿命薄。你也不要只劝我,也要把心放开些,还有 点点呢。槿儿不在了,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 丁浩成也不好让老人再操心,强打起精神料理事情。 办完叶槿的身后事,哥哥姐姐们要回去上班,一起回去了,只有二哥留下来 陪双方的老人,过了几天二哥假也到了,岳父和丁浩成的父亲不放心家里也说一 起走。他们走了以后,照顾两位妈妈的就是朱婷婷和张珊了。住了半个月,丁浩 成的岳母和母亲要回去,说是老麻烦朱婷婷和张珊她们过意不去,要自己去买米 买菜吧,又人生地不熟的。丁浩成本来想留下点点,岳母见他神不守舍的,自己 还照顾不了自己,就说先让点点和她回去住一阵子,过段日子他要是想孩子了再 去接。 丁浩成送两位妈妈回去,在岳母家住了几天,又回自己家住了两天,想起去 年元旦一家人一起回去的情形,走到哪都觉触景伤情,不愿久待,飞回了深南。 到家伸了手去开灯,在墙上摸了半天开关,密封式的住宅楼黑漆漆的,不由想起 以前叶槿总给他留个灯,还没走进客厅就开始伤心了。进到客厅瞧见叶槿的遗像, 更觉凄然。 岳靓去世时,他可以迁怒别人;叶槿去世,他只有恨自己。十年结发,他给 了她什么,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寻花问柳,一再地忽略她的感受,总以为还有明 天,以后再对她好还来得及的。现在人去楼空,以后在哪里? 觉得口渴,他起身找水喝,饮水机没水了,厨房冰箱里不知有没有,走进厨 房一眼看到微波炉,心一阵疼,水也忘了喝,退了出来。 叶槿去世后,朱婷婷整天闷闷的,说是要辞了深南公司的工作,孙南也劝不 好她,只好打电话给赵四明。赵四明并不知道丁浩成的家庭变故,闻之,心里疑 惑。他没和孙南多说,只说是叶槿的死可能让她联想到岳靓的死,所以伤感。让 他好好照顾她。 赵四明内心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三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朱婷婷对岳靓的 感情他是深知的,朱婷婷会不会嘴上说岳靓的死是因为癌症,实际上迁怒于丁浩 成,所以进到深南公司借机报复他。没想到叶槿会在召开听证会那天出车祸,她 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做事太过分了,所以自责。 赵四明有些书呆子的习性,自己认准的理,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一会想 打个电话给她,一会又想去她家一趟,犹豫着还是去了婷婷家。去之前他故意不 打电话,想对朱婷婷出其不意,好套出她的真话。 朱婷婷去开门。“四明哥,怎么是你,还以为是孙南呢。” “怎么,不欢迎?” “哪里话,快进来。” 赵四明喝着咖啡,打量着她。她看起来有些瘦了,很没精神。 “听说丁浩成的太太去世了。” “嗯,一个月前的事了。” “哦,算起来我也有两个多月没来你这了。” “是啊,都不知在忙什么,也不来看看我。要是岳靓还在,怕你不早把门槛 踩烂了。” 赵四明嘿嘿笑着问她:“还在想着岳靓?” “偶尔吧。哪里能够不想,不过现在放得下了。” “那就好,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原本就要放得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才 是对死者最大的告慰。” 朱婷婷看了他一眼,猜到他今天来可能是听到了叶槿的死讯,也听说了她近 期的不开心,跑来劝她。 “四明哥,我好些年没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也好,老院长也总是提起你。” “我知道,前天在电话里还骂我不给她写信呢。” “对了,你和孙南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是年底结婚吗?” 朱婷婷没有做声。 赵四明用大哥的身份劝她:“你要是不想结婚,趁早和人家说开,这事越拖 越不好办。” “嗯。” “你一向活得比岳靓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四明哥知道你会照顾好自己的。” 朱婷婷朝他笑了笑,却发现他的神情很不安。 赵四明沉默了一会,还是问出来了。 “婷婷,丁浩成的那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婷婷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见她不否认也不辩解,赵四明越发觉得 自己猜测得对。 “婷婷?” 朱婷婷本来不想说什么,看赵四明这样着急,只得说:“不是我,真的不是 我。” 赵四明松了口气,又疑惑起来:“那你刚才怎么不出声?” “我气你误会我。” 赵四明这才有些相信。“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看 看到时候我能不能请到假,和你一起回去。” 话题转开后,凝滞的气氛才松动起来。朱婷婷给赵四明续了杯咖啡,两个人 聊着过去的事情,不觉到了十一点,孙南的晚安电话照例打来,赵四明打了个手 势,自己带上门回去。 朱婷婷洗了杯子,进浴室冲凉,温水从头顶浇下来时,泪水顺势流了出来。 Four 这天醒来时,看看天气不错,丁浩成把屋里的花都搬到阳台上去见见太阳。 反正也不用上班,这些天他是饿了吃,困了睡,白天黑夜全然不知,更别提是几 月几号星期几。 不过这样的日子他也过不了多久了。刚才他听了个电话,说他的问题查得差 不多了。“你还好吧?”电话那头问他。 “还好。” “那就好。这两天你有个心理准备,写份检讨,对那件事反省要深刻,别的 就不要提了。你先写好,有人要时交给他,免得到时弄出来的东西不成样子。” 丁浩成答应着,并不很起劲。他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过不了多久他又是深南 的总经理了。只是他最初的动力来自叶槿,现在人没了,这一切就显得没什么意 义了。 他没有开车,步行到荔枝公园。快到国庆节了,公园里正在准备花展,草地 和长廊上坐满了人。年轻人在湖里踩着鸭子船,不时有尖叫声和船撞到船的“嘭 嘭”声传过来。丁浩成避开热闹,顺着小路往荔枝林里走去,找了个长椅,坐下 来想事。 “这不是丁总吗?”对面是个大胡子男人,身边有个抱着小孩子的女人,看 样子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