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完结也是开始(6) 陈慧玲停下来,就着吸管喝饮料,脸却转向窗外。丁浩成看着她的侧影,睫 毛长长的,轻轻有些抖动。 陈慧玲意识到丁浩成在看自己,收回视线看着丁浩成问:“可以问个问题吗?” 丁浩成做了个当然的表情。 “你对身边的女人不动感情,是因为爱都用在某个女人的身上了,还是在商 场久了,根本就没有感情了?” “有分别吗?” “有,很重要。” “应该是因为前者吧。” 陈慧玲松了口气。“当时为了找答案我接近过岳靓。” 丁浩成呵呵笑道:“你的工作还做得很到位嘛。” “你也别笑,一个女人曾在一段感情里深陷两年,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绝不是件可笑的事情。跟岳靓接触后,我被她的爱情感动了,可以说我设 计这些,并不完全是为我自己,我更想为她讨回一些公道。” “你认为我对她是始乱终弃?” “曾经是。” “事实上,和岳靓重逢后我想过离婚,知道她和赵四明在一起时,我甚至动 过不顾一切带她远走他乡的念头。人生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又一架波音747 从停机坪飞起,没入蓝天。 “还有一个人我差点忘了提起,阿森一直为当初顾忌我的家庭没去出席听证 会连累叶槿去世而自责,有时间你多安慰他吧。我和他从小混到大,真没想到他 也有为女人不可自拔的时候,对你们家叶槿,他倒是用了真情。顾威太毒了。” 时间不多了,陈慧玲看了看腕表,“时间不多了,我的家人和朋友就要来为 我送行了。To be who we are. 我很喜欢这句英文,我就是这样的人,告诉你这 一切,不是寻求谅解,对我做过的事,无论对错总不后悔。” 丁浩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要走了,握个手吧,要不来个拥抱也行。今天时间太匆忙,有些话没时间 说了,就说一句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岳靓也好,叶槿也好,保重!” 丁浩成和她握了握手,陈慧玲用力握了他一下,眼里分明有歉意。 陈慧玲离开后,丁浩成过了好半天才让自己从感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他记起 她说我姓陈时的加重语气,陈慧玲自然是姓陈,没有必要特别指出这点,除非别 有深意,难道是给他指一条路? 以后的几天丁浩成不显山不露水地展开调查,他要谜底,要弄清每个细节。 于是他知道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官复原职,陈慧玲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 用,知道了她是哪家的女儿后,对自己能让陈慧玲如此爱恨,越发觉得一个情字 委实难以捉摸。 丁浩成开车到心丽的店子去,这几年,逢到心中有什么郁结,他总是找心丽。 多年养成的习惯可能无法改变了。 下午店子里没有客人,小红和陈阿姨在包饺子,陈阿姨的孙女午觉醒了,坐 在床上哭,心丽就抱了她起来,她把小家伙抱在膝盖上,给她糖吃,轻声细语地 哄她。 丁浩成走进店门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心丽看他进来,把小孩子交给陈阿姨,招呼丁浩成。她让小红洗杯子,自己 找茶叶准备泡壶好茶。丁浩成说:“不麻烦了,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去喝下午茶。” 心丽嘱咐了小红一声,和丁浩成去喝下午茶。 很久没有和丁浩成出来了。他再次出任深南公司的总经理后,心丽就没有主 动联络过他,丁浩成也忙,这次是他复职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丁浩成点了一壶菊花茶和一壶普洱茶。他以前喝的都是绿茶,刚来深南时喝 不惯入口绵涩的红茶,后来在南方住久了,竟觉得红茶味道香郁,比绿茶也不差。 或许是水土影响人的体质,也在无形中改变了一个人的饮食喜好。 他喝红茶,菊花自然是为心丽点的。桌上有一碟糖,心丽没有加糖的习惯, 没去动它。 “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找个人聊聊?” 丁浩成点头。 “是什么事呢,让我猜猜看,公事还是私事?” “是公事也是私事。” “这就有点难猜了。还是不猜了,你自己说吧。” 服务员推了食品车过来,两人不再谈话,商量着拿了几笼点心,又要了碟蒜 蓉辣椒。 “‘富丽华’那件事,除了顾威还有幕后的人,想不想知道是谁?”过了会 丁浩成问她。 心丽也想过,她怀疑过尹军,也找过他,对方赌咒发誓他没有做过。他说: “就算我要让丁浩成好看,也犯不着把你拖下水。你是我最对不起的人,我现在 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补偿你,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让你跟着难堪。” 排除了尹军,她也猜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是丁浩成的恩怨,她只是猜,不能 确定。 “在我没有碰到岳靓之前,我有个女人,名字就不说了。碰到岳靓后我就和 她断了来往,她对我因爱生恨,一直在找机会报复。花了两年时间等机会,美美 的死给了她机会。我这次复出和她也有关系,打的人是她,救的人也是她。前几 天她要出国,在机场告诉我谜底。我想你也有权利知道。” 心丽很感慨:“这样爱恨分明行事有大丈夫气的女子,倒真是难得。她根本 可以一走了之的。”。 丁浩成不想多谈陈慧玲,很多内幕他不想去碰。“不说她了,谈谈我们自己 吧。你的问题解决了没有,那个尹军还有没有烦你,需不需要我出面帮你一把?” “算了吧,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插一杠子还不是越帮越忙。” “怎么只是你的事情呢?尹军不是一直怀疑我对你居心不良吗?说不定有一 天我真的向你求婚,你做我丁浩成的老婆有何不可?看你刚才带小孩子的样子, 一定能做个好老婆的。” “得了吧,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不谈什么般 配不般配的问题,要是娶了我,你到哪再找这么个听你讲心事的人。”心丽两句 话就把两人的关系理得顺顺的,丁浩成就算真有那心,想来自己说了这话,他以 后也不会再提了。丁浩成喝了口茶,看着心丽笑,不作任何辩解。 “对于你的老婆人选,我倒有个好的推荐。” 丁浩成不怎么感兴趣,低头喝茶。 “我知道你现在没这个心思,只是那个人太优秀了,打主意的一向不少,我 要是不点醒你,等到你想通了想娶时,人家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呢。”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那人的名字,彼此心照不宣。 “她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事我也不想说给你听,你自己留意去吧。 只是别为了故人就错过了好姻缘。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的,这是美美的死让我悟 到的。” 心丽说完看着丁浩成,丁浩成没有说话,两人安静地喝茶。这时候大概是下 午三四点钟,海港中餐厅里喝下午茶的人越来越多,人声嘈杂,服务员推着热气 腾腾的食品车在桌子和客人间穿行,提着鸟笼的老人,工作时间抽空出来的上班 族,住家的太太,三五个围坐一桌喝茶吃着点心,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茶,聊着 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不时有笑声,茶餐厅显得很有生气。 丁浩成这桌拼桌坐了一家人,爸爸妈妈带了孩子来吃点心,看到对面很香甜 吃着菠萝包的小男孩,丁浩成记起了点点,他想现在点点的情形和当年的岳靓有 些像了,为了岳靓,为了叶槿,他得做个好父亲。其他先不讲,当务之急是把点 点接回来,父女俩把日子好好过起来。 《粉红知已淡黄妻》 序文 丁浩成接回点点后,让点点在客厅写作业,自己进厨房做饭。俗话说笨鸟先 飞,一个月前还很少进厨房的丁浩成,要赶在叶槿下班前把四菜一汤做好,感觉 时间很有些紧张。他不象女人家做饭,提前就把米菜什么的洗好,他习惯一次性 完成。 当然,这习惯也刚养成。 淘米,洗菜,一场手忙脚乱后总算煮好了晚餐。看看时间,比预计的还提前 了些。叶槿说他做饭每次总把厨房弄得象战场,四下看看,料理台上还真是乱, 连地板都脏成一片,他心想得赶紧打扫战场,不然又要被老婆笑话。 一阵忙乱,厨房终于恢复了整洁。看看料理台上四个菜该绿的绿,该白的白, 丁浩成很满意。 煤气灶上还煲着老火汤,来深圳十多年,别的还好,这老火汤硬是让叶槿给 惯出来了,竟象离不了了。今天他煲的是乌鸡生地汤,满屋子飘着鸡汤的香味。 揭开盖子,乳白色的汤汁微微跳动,荡起些细纹。汤色看起来跟叶槿煲的差不多, 只是不知味道比不比得上她煲的。丁浩成盖上盖子,洗了手到客厅检查女儿的作 业,又和她玩了会拼图,叶槿还没有回来。看看时间早过了她平时到家的钟点, 丁浩成有些坐不住,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走到阳台上去等她。他家住在荔枝公园 附近,到叶槿工作的地方坐车要四十多分钟,中间要转两趟车。刚结婚时,丁浩 成骑辆摩托车只要有时间一定接送叶槿上下班,买车后更是接送全包,再后来升 了官,应酬一多,就变成了叶槿自己坐车上下班。偶尔去接叶槿早变了性质,往 往是他做了什么事心里有鬼,才会买了鲜花、礼物去哄她。以前都是叶槿站在阳 台上等他,现在换丁浩成站在这里,真是世事无常。 富丽华十七楼,海风拂起了窗帘,灯光若有若无,粗粗一看会以为室内没有 人,然而低低的喘息和呻吟从暗处传出,显示这里正在发生一场暖昧情事。那天 丁浩成本来是去安慰失去了好友,心情极度郁闷的心丽的,直到外面传来猛烈的 敲门声,丁浩成才意识到他安慰心丽竟安慰到床上去了。 心丽是兆景的头牌小姐,他两个赤条条被人堵在酒店的套房。要说冤也不冤, 到底是干了那事。要说不冤还真在些冤,第一,他至少一年没和女人有任何瓜葛 了。第二,他和心丽并不是买卖关系,可是誰会信他。丁浩成和心丽被带到派出 所,问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只说姓丁。本想蒙混过去,大不了罚款。这年头, 连派出所也不会把这事当成什么大事,誰知他的资料输入电脑,跳出来深南公司 总经理。那人问:“你是深南公司的总经理?”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们就打 电话,让深南公司保卫科来认人。 于是深南公司第二天就传开丁总昨晚嫖娼被逮了现场,这以后,丁浩成一系 列的问题接连暴露,有传他行贿受贿的,有传他贪污腐败的,有传他建了某某豆 腐渣工程的。好在素有花名在外,算是没人出来告他强奸。 这样的人被停职检查是最正常不过了。 丁浩成停职期间,他的职务由副总经理顾威全权代理,至于为什么是顾威, 而不是常务副总秦波,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丁浩成被停职,按说他老婆会很 生气。叶槿也确实很生气,搞了半天他才弄明白,叶槿气的是他在外面竟还有个 女人,对于他是不是经理,她倒不放在心上。丁浩成反复跟她解释,他和心丽真 的好久没有那事了,那天纯属意外。叶槿起初并不信他,后来想想丁浩成这一年 多来,确实变了不少,也就将信将疑。丁浩成想如果真是有人陷害他,也够有耐 心的。看来也是自己这些年来行事小心,没让人抓住什么把柄,要不然也不用等 这么久,还出此下策。 这事要放在一年前,他早就明里暗里使劲非把那人给揪出来,决不会象现在 这样,事情都过去了一个月了,还没弄明白是誰设的套。 一年多的时间,在人的一生里,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一年多的时间, 可以发生多少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