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风流大学生(4) 读高一的时候,他曾在报纸上读过一篇燕大七七级学生写的《燕湖,我对你 说……》的散文,文章旁边附有一幅燕湖的照片。他当时把文章剪了下来,反复 地读着,直到现在,他仍然记得其中的一些段落和句子。那是他对燕湖的最初印 象。那个印象在他心头是那么美好,那么深刻,对他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以致 使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能考入燕大,不能在燕湖边学习、思索,那将是他一辈子的 不幸。两年以后,这个理想成了现实。当轰鸣的列车把他从遥远的南方小县带到 北京,再被校车从北京站拉到燕大以后,他所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跑到这儿来看燕 湖。他激动得心怦怦直跳,一种近乎神圣的感情在他心头荡漾,他觉得自己仿佛 在游览名胜,瞻仰圣地。湖面波光潋滟,柔软的、光滑的波纹连连地吻着草岸, 发出轻轻的叹息似的低语声。湖岸杨柳依依,松柏青青,亭台玲珑,曲径逶迤。 他觉得燕湖是那么秀丽,那么幽静,那么神奇,像天国一样。他围着燕湖慢慢走 了一圈,看遍了湖边的每一座雕塑,每一块石碑,每一张石桌。他知道中国现代 史上许多的志士仁人曾在这里求过学,任过教,在燕湖边思索、探求过救国救民 的真理,写出了一篇篇揭露黑暗社会、抨击封建文化的檄文,高高扬起了“科学” 与“民主”的大旗。踏着湖畔弯弯曲曲的小路,回想着那些英雄人物的奋斗历程, 他觉得自己向那些伟人,那些先驱者靠近了一步,向自己追求的理想境界靠近了 一步,心头洋溢着一种极为崇高、极为骄傲的感情。 这时,虽然燕湖仍像鹰云头一次见到的那样没发生什么变化,但他的感觉却 不大一样了。他觉得燕湖湖面不够开阔,气势不够磅礴,湖水不够汹涌,景色不 够壮观,对于自己能够考上燕大,能够享用燕湖,他认为也就是那么回事啦。莘 莘学子,满园皆是。鹰云从头顶上折下一根柳条,拿在手里晃动,转系不成的事, 在他的脑海里浮上浮下。转到经济系去肯定是无望了,可我不能就此放弃学习经 济学。在当今的时代,不懂经济就不可能成为一个有建树的政治家。毛泽东就是 因为对经济规律研究不够,认识不清,晚年才犯了大错误,给国家和民族带来了 那么深重的灾难。可我转系不成,又要学习经济学,这就意味着我同时要学习中 文系和经济系的课程,同时要在两条战线作战,这样我能行吗?鹰云把柳条朝湖 里掷去,手紧握成拳头。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学习经济学,这是怎么也不能动 摇的,这直接关系到我事业的成功,理想的实现。我作这种选择肯定会遇到困难, 但事在人为嘛。鹰云把手臂往空中一挥,毅然下定了决心。这时候,他觉得自己 马上就要踏上一条无人走过的崎岖小路,他停下脚步,凝视了一会儿燕湖,心里 既激动又感到有些忧虑。 四 “我说郑远生,你咋连达式常、刘晓庆这么走红的电影明星都不晓得哇?唉, 你可真是个‘土八路’,太孤陋寡闻了!” 当刘鹰云从燕湖回到西北楼,推开425 宿舍房门的时候,赵龙平正操着浓重 的东北口音这样嘲笑郑远生。赵龙平来自哈尔滨,身材偏胖,皮肤较黑。 “你不晓得我们那里有多闭塞,我从小到大看过的电影总共没多少,哪能像 你们,住在大城市,天天晚上可以看电影,看电视,知道的当然多啦。”郑远生 红着脸争辩,可他的话别人却听不太懂。他是从广西—所乡村中学考入燕大的, 在过去的那个小天地里,他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各方面的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 一直担任学生干部,因此,他现在被指命为425 宿舍的宿舍长。 “郑远生,咱跟你说真格的,你现在没事了就到阅览室去看《大众电影》和 文学期刊,了解一些当今的知名作家和电影明星。不然,别人与你交谈,发现你 一个中文系的大学生,啥家伙都不知道,肯定要笑掉牙的,知道不,傻小子?” 赵龙平说着用手摸了一下郑远生的头,“另外呢,你以后再甭理这样的寸头了, 头发留长些,像哥们儿这样,不然呵,你就永远改变不了这‘土八路’的光辉形 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