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爱是……(3) 一闪,界面上是致寒的邮箱地址。 提示说等待时间太长,请重新登陆。 庆平久久看那几行字。 夏至的夜晚,有冰结雪盖那么冷。 他与致寒之间,也并非只有他花天酒地那么单线的往事纠葛,致寒对男人的 吸引力,谁也没有他清楚。蜂蜂蝶蝶无足惧,但有时猛虎猎豹级别的敌手也会找 上门来。 最大的危机是五年前,他于事业上焦头烂额的当口刚刚喘过一口气来,意外 发现致寒与他人绸缪。 说来可笑,不是捉奸在床,也不是三曹对案,只不过半夜回家,进书房想给 她一个惊喜,悄悄走到致寒身后,发现她在写邮件。 开头四个字——卿卿如晤——没来得及继续看下去,她手快,一把摔了电脑, 屏幕一片黑。两个人站在当地,他脑子里千回百转,又是气,又是慌,又是茫然。 然而越想越是软弱,突然说:“你从来都不写邮件给我。” 致寒一言不发,退了一步,转身便走了。 她口齿绝佳,或辩或争,或说服或诱惑,三寸丁香舌所向披靡,平常极少动 文字。在巴黎待那么久,电话里怎么说都好,邮件没有,最多写明信片,寥寥几 个字。问她她说连邮箱地址都没有申请过。这个人人都用即时对话软件天涯若比 邻的时代,她固执地维护一种不大方便,却很实在的自由。就连对沈庆平,都没 有破例过。 那到底是谁,是这个例外?沈庆平不知道,他眼睁睁看着致寒走出书房,洗 澡,换了睡衣,睡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起来,没有和他打招呼,驱车去了深圳。 他想了半日也没有明白过来,平日小心翼翼惯了,恍惚间觉得这回是不是也 算自己错。 这回事,随着周致寒数日后回家,若无其事,不了了之。沈庆平屡屡要问, 屡屡咽下,那块垒积在心里,一点一点大。 他自后出去玩得更勤,做事分寸比从前松快。顾忌有,偶尔却要故意明目张 胆留些首尾,心底若有若无的,暗暗盼着平地一声雷炸开来,炸出个什么结果都 痛快。但是周致寒不上他的当,冷眼相对,似乎恼怒,却格外客气坦然。日子久 了,他反而有些虚,慢慢又收敛起来。 这个屏幕上的邮箱地址,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不记得了。和致寒邮件来 去的人,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也完全不知道。 但故人不在,未必新人不来。似曾相识的苦涩感生发在喉头,他下意识地拿 起电话,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一次两次,都是徒然。 王子山的高尔夫球场里面有一个别墅区,房子很少。就在当年地产低峰的时 候,都一样卖得格外贵。到向晚,草木森然,四面八方冰冷肃静,唯一的人迹就 是打夜场球的疯子。 老任和沈庆平都不是什么高手,打球一开始是为了凑热闹,后来凑热闹的人 多了,变成了场面上不得不应对的一件事情,喜欢不喜欢的也就成了习惯。也有 真迷的,一天不去打几个洞,跟心尖上爬了螳螂一样焦躁。每遇到这种人,沈庆 平就觉得心虚气短,想想十八个洞差不多就是一天,耗进去跑都没处跑,跟被绑 架了一样。 他和老任几十年的交情,首先一个原因就是互不勉强,兴之所至,我醉欲眠 君且去,图一个舒服自在。 今天下了场,沈庆平一直心不在焉,挥杆都是草草了事,板起脸来,一副应 付得不能再应付的厌烦表情。老任暗地里笑他,又不敢明说,只好尽尽做兄弟的 意思,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打到第九个洞,沈庆平突然把球杆一扔, 说:“回去吧。” 老任二话不说,即刻回去。 球杆放到了车尾箱,老任开车,沈庆平就开始打电话,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 的动作,并不期待会产生任何结果。 但,偏偏就通了。 熟悉的柔媚声音在那边响起:“哎……” 她的习惯,接他的电话从不问好,也不叫名字,只是懒洋洋地哎一声,像是 叹息,又像是撒娇。 这一下是惊吓是惊喜,沈庆平仓促之间说不出究竟,喉咙滞了两秒,鬼使神 差问出一声:“你还好吗?” 致寒轻笑,浑然无事般,略带戏谑地答:“我?我会有什么不好?” 话锋一转,忽变端庄,冷冷说:“我明天回广州,有时间的话我们谈一谈。” 沈庆平几时听过周致寒这样口气说话,顿时背后汗毛倒竖,经风见雨的一个 大男人,几乎战战兢兢问:“谈什么?” 致寒说:“难道你不知道?” 她似在酒店房间中,背景空旷安静,忽然有人敲门,致寒拿着电话,踢踢踏 踏过去开,听到有男子声音说:“跟谁打电话?” 沈庆平紧跟着问出来:“谁在你旁边?” 致寒简单的说:“朋友。” 任他跟着问什么朋友,你有什么朋友在珠海这么亲近我不认识,致寒都不再 理会,说:“我明天找你。”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沈庆平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大脑里一片空白, 良久转头对老任一声叹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