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第72章白雪红梅的庭园与情人恨别的悲剧 (12) 曾丽茗在钱大娘的伴随之下走出了大厅。与此同时,高慧欣则坐在了曾丽茗 刚才的座位上。大家开始洗牌时,高太太对高慧欣说道:" 慧欣,你让煊衡过来, 让他替我看着牌,我也有些话问他。" 于是,高慧欣朝自己的丈夫陈宗业高声说 道:" 煊衡,我娘请你过来,帮她看着牌。" 陈宗业(煊衡)听到之后,一边从座位上站起,一边向林斯槐说道:" 我先 过去一下。" 林斯槐连忙说道:" 你请自便。" 当曾丽茗朝大厅正门走去的时候,林斯槐的心中就不由得暗喜,因为,他总 算暂时躲开了曾丽茗的视线。当陈宗业离座而去的时候,林斯槐已打定主意,要 利用这个机会,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大厅,然后,再想办法将陈舜容找到。 林斯槐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陈良宰正与他父亲林老爷等人一边喝着洋酒、一 边认真地争论着什么话题,陈宗业则已经在高太太身后的那张椅子上落座,一边 帮高太太看着牌、一边毕恭毕敬地回答着高太太这位严厉的丈母娘的问话,其他 人也都各自忙着。于是,林斯槐悄悄地站了起来,从大厅东边那两扇开着的落地 暖窗槅走了出去,进入紧挨着大厅而隔出的那间茶房中。那间茶房中此时并无人 看守,于是,林斯槐就悄悄地将茶房东北角的那个门拉开,来到了门外的那条往 整个宅院的后部而去的长廊之上。 此时正是星光冷睨、夜色滂浩的时候。在长廊之外的那个背靠大厅的、独立 的庭园中,十多株红梅花正在凌寒怒放,年前落下的那场大雪,到此时还未曾融 尽,皑皑相衬着那或娇柔秾艳、或豪奢狂冷的花朵与那或横斜纷繁、或疏隔孤峭 的枝柯。长廊的檐边疏疏地挂着几盏珠璎彩穗的玻璃灯,灯光似如冰水一般泠泠。 林斯槐触目骤感,不由得万思猛涌——冬天是这个庭园最美丽的时候……从何时 起,自己的心中深深地铭刻了那个明丽如画、骄傲自信的身影?……很多年的冬 天,自己曾在这个庭园最美丽的时候,看到那个铭刻在心的身影在自己的目光里 生动地出现……直到前年的那个冬天还是这样……可是,去年的那个至今未尽的 冬天,一切都仿佛不一样了!……残冬将逝,初春又回,这一年的有限辰光又将 在自己的生活中匆匆掠过,如果自己不在此时将最想说出的话说出,那么,又一 个冬天到来的时候,也许自己还能来到这个庭园,可是,这个庭园将由于那个铭 刻在心的身影的离去而永远抛别了最美丽的一切!…… 林斯槐顺着长廊走了几步,忽然,他透过红梅花,远远地望见庭园尽处的古 檀轩中灯光闪亮,往事如梦,幻在心头……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还只是一个 七岁的男孩子,有一天,他在那里将一个九连环送给了陈舜容,那一天,是陈舜 容的五岁生日…… " 她就在那里……天啊,她就在那里……" 林斯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会这么好,可是,他的运气就是这么好!……此时,他顾不得多想什么,只是毫 不犹豫地朝古檀轩跑去…… 林斯槐在古檀轩的门前停住了,透过窗槅,他看见似乎只有陈舜容一个人在 古檀轩中。" 好运气!" 他心中似有重锤在敲,他想立刻就推开那将他与陈舜容 隔断成咫尺天涯的门,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手却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林斯槐迟疑片刻之后,终于推开门,走进了古檀轩,发现陈舜容正站在离他 不远之处,沉默地看着他。 " 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找你?" 林斯槐轻轻地问道。 陈舜容背过身去,簪饰在她的头发上的一枚累丝金蝴蝶微有动意,蝶翅边垂 下的两颗珍珠似如泪光般晶莹。林斯槐觉得愕然、觉得那两颗珍珠的光直射得自 己心中发痛……忽然,他听到陈舜容说道:" 将门关上。" 那声音很冷,是一种 他从没听到过、也从没想到过的冷。 林斯槐将门关上,然后,他快步走到陈舜容的面前,对陈舜容说道:" 还有 一个多月,就到二月初六了……我不能让你嫁给柯景笙,我要和你结婚,哪怕咱 们只能私奔……因为,我爱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爱你,从咱们还很小的 时候,我就爱你……" 陈舜容冷冷地凝视着林斯槐的目光,说道:" 咱们还很小 的时候,你就爱我……那时,我不知道你后来会变得那么放荡!……" 林斯槐一 惊,说道:" 你说什么?!" 陈舜容冷笑道:" 我说什么?!你不想想你做了什 么,倒问我说什么?!上海的长三堂子,广州的妓船,苏州的暗窠子,长沙的娼 寮……你这两年可真是到过不少去处!" 林斯槐又急又愧,不由得恼声问道:"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这么一说,我成了什么人了?!" 陈舜容目光一扬,说道 :" 这些话,前前后后传了快一年了。原来我总是不信,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故意编出些瞎话来污蔑你,可是,去年腊月,你和我二哥(陈宗业)一起从上海 回到南京之后,我偶然听我二哥提了一句,我想我二哥不是随意瞎说的人、更不 会陷害你,于是,我就向他将那些话问了一番,谁知,他居然说那些话都是真的! ……" 林斯槐眼中涌泪,尽量镇静地辩白道:" 我也是不得已,这也是革命环境 所迫……有时联络会党、约见同仁志士,为了保密和隐蔽,只能到那些去处…… 而且,我也不过是被迫逢场作戏,不能当真……" 陈舜容气得眼中喷火,说道: " 革命党可真会想办法保密!你们就找不到别的去处联络会党、约见同仁吗?为 什么偏偏要往那些淫窝里滚?那样的去处,那样的时候,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哼,别自己骗自己了,官府的人对别的去处还知道的有限,偏偏对那些去处全都 熟悉得很!他们若想到那些去处将你们抓住,真是太容易了!" 林斯槐心中百愧 万难激烈地冲突在一起,一时也想不起该如何饰词掩意,就跟陈舜容吵道:" 可 惜,官府的人恐怕不像你这么聪明,恐怕还没想到跑到那些去处抓革命党会那么 容易!不是我故意气你,实话告诉你,就是他们确实知道了革命党在那些去处集 会、联络,就是他们确实装模作样、虚张声势地跑到那些去处吓唬咆哮一番,他 们也不过是为了到那些去处敲诈几个钱、白白地鬼混一会儿而已!谁也没见过他 们什么时候真的将那些去处给连根抄绝、全部扫平了!因此,到那些去处联络会 党、约见同仁倒是比较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