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银色月华自窗外泄入,书案上的烛火因吹入的夜风而微微摇曳不安,跳跃的烛 光映出桌上一只敞开的锦盒,一枚雕刻精美、晶莹翠绿,隐隐流动绿光的玉佩躺在 其中。 一只白晰有力的手,指间捏着一张簇新的当票,上头所写之物正是盒中的玉佩。 手指不知不觉间收紧,将当票攥成一团,扔进脚下冒着火光的炭盆中,最终化 为一缕轻烟消散。 压抑着胸腹间腾腾怒气,洛子辰缓缓将右手负于身后,脚步轻移离开了书案前, 停在一侧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像前。 画上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所穿不过寻常青布衣裙,眉目清雅娟秀,神 色似笑非笑,隐含一丝戏谑与狡黠,有股说不出的灵动娇俏。 作画之人将少女瞬间的娇憨神态抓得极是精准,让人一看便有种跃然纸上,真 人当前的感觉。 定定看了半刻,洛子辰伸手轻抚画中少女的粉面,嘴角微扬,清润的嗓音透出 一抹隐忍的怒意与誓在必得。“婚约岂是由你说算便算的?”那他这些年的等待又 算什么? 第一章天际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倾泄而下,冲刷着地上的泥土, 形成一股股黄色浊流。 雨幕中,一骑从远方飞驰而来,不多时便奔至近前,马上之人翻身下马,脚步 微微踉跄,扬手将马鞭扔给迎上来的店小二,拖步走进客栈。 大堂里此时坐了不少避雨的行人旅客,看到有人进来,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湿透的衣裙贴在进来的青衣少女身上,益发显得她身形瘦削,脸色苍白中微透 青色,更减了不少姿色,眉宇间难掩倦怠之色,她有些吃力的走向柜台。 “咳咳……”难以抑制的咳嗽自锦凤兰的口中逸出,她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倚在 柜台上,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与嘶哑,“一间上房。” 掌柜见她浑身湿透,且面带病容,便多嘴了一句,“可要准备热水?” “好。”锦凤兰点头,便随店小二上楼而去。 洗漱之后,换过衣物的锦凤兰因身体的不适,没有用膳就直接上床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风雨交加声中,她悠悠转醒,只觉身子沉重,头脑发昏, 嗓子干涩,肚子也发出咕噜的叫声。 “真是要命……”自嘲似的咕哝一句,她强撑着起身,简单梳洗一下,便拉门 出去。 行到大堂,冷风夹带着雨气扑面而来,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下。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锦凤兰坐到长凳上,以手撑额,有些气力不继地道:“替我准备一些清淡的食 物,还有,这附近可有医馆?” 店小二看着她扔到桌上的一块碎银,笑着回道:“有的、有的,小的这就帮您 去请大夫。” “麻烦了。”锦凤兰没什么精神的半阖着眼轻揉额际,想让自己好受点。 耳边听得店小二招呼刚进门的客人,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睁开眼,提起茶 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姑娘,不知道可不可以并个桌?”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不由得抬头 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玉色锦袍的男子微笑地站在她的桌旁,气质温雅,剑眉下是一双 含着浅淡笑意的丹凤眼。 君子如玉,不期然的,这四个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抬眼扫了圈,因避雨留宿的人多,大堂果然已经没有多余的空桌。犹豫了下, 她点了点头,“公子坐吧。” “在下洛子辰,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正低头喝茶的锦凤兰顿时被茶水给呛到,掩唇咳了半晌才停下来。 “姑娘,你不要紧吧?” “没……没事。”她又喝了口水顺喉,但眼中已经因方才的咳嗽而蒙上泪光, “我姓锦。” “原来是锦姑娘。”洛子辰笑着拱手。 “客官,上菜。” 正说话间,锦凤兰的饭菜被端了上来,她便藉机闭口,专心用膳。 看着她的清粥小菜,洛子辰微微扬眉,“姑娘身体不适,这饭菜虽是合适,却 未免太过清淡。” 锦凤兰置若罔闻。 “姑娘可有让人去请大夫?我看姑娘的病似乎不轻,若不趁早医治怕是会有麻 烦。” 锦凤兰实在不想跟他说话,可是这人却能泰然自若的自说自话,倒让她不好一 直装聋作哑。“已让店小二帮忙去寻,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听出她话中的疏离之意,洛子辰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啜饮 着。 一碗粥下肚,锦凤兰的精神好了些,便放下碗筷想回房去等大夫。 “锦姑娘,身上有病还是应该多吃些,这样才有体力恢复。” 她无语地看着洛子辰,实在不理解他怎会这么多管闲事,毕竟……他们只是萍 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他神情自若地微笑回视,“难道在下说的不对吗?” “对,”她悄悄用力攥了把手心,“公子说的没错,可是,未免交浅言深了。”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洛子辰一直目送她上楼,轻转着手中的杯子,意味深长的呢喃了一句,“交浅 言深?” “少爷—”一直隐形一样存在的书僮清砚此时忍不住开口轻唤一声。 “什么?” 清砚朝锦凤兰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道:“那是少夫人吧” 洛子辰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眼力不错,是她。”这让人猝不 及防的偶遇真是让人惊喜。 清砚脸现困惑,“那您怎么不认她?” “不急。” 看少爷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清砚莫名的替未来的少夫人担心起来。 洛子辰瞥了书僮一眼,不无戏谑地道:“你担心什么?难道你家少爷还会做什 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成?” 清砚马上摇头,坚定地否认,“小的没担心。” 洛子辰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若无其事地吩咐,“去把我房间换到她隔壁。” 清砚起身之前下意识的又朝锦凤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叹了口气。事情 虽然过了三年,少爷心里的那把火只怕还很旺。 等洛子辰主仆两人用过膳,正喝着茶,就看到店小二领着一个手提药箱、衣衫 下摆兀自滴水的大夫匆匆上楼。 “少爷,大夫已经来了。” 洛子辰点头表示他看到了。 清砚心道:那您还打算继续坐在大堂里吹风啊。 洛子辰拿手里的折扇敲了书僮一记,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优哉游哉的起身, 压低了声音道:“一会儿去询问大夫具体情况。” “是。” 洛子辰慢条斯理的走回楼上客房,在进房前看了眼隔壁,“啪”的一声阖上手 中的折扇,这才推门进房。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着外面交加的风雨,面色微沉。即便他不是大夫,也 看得出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本该是亭亭玉立的风华,却不知为何竟成了如今这般的憔悴? 雨水冰凉的打在面颊上,他悄悄握了握拳头。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三年来 她又为何音讯全无? 太多的疑问袭上心头,让他的眉峰也不由得蹙紧。 就在洛子辰思索沉吟间,清砚推门而入,“少爷,打听到了。” 洛子辰伸手制止他即将出口的话,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 清砚怔了下,走过去,附耳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如实说了遍。 听完,洛子辰神情愈加阴沉。 “少爷—”清砚有些不安。 “你去看看其他人安置妥当了没,暂时别来打扰我。” “是。” 洛子辰负手在房中站了片刻,然后出门来到隔壁的门前,伸手欲敲门,最终犹 豫片刻又收回手,神色复杂的看了房门一眼,这才打算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突然房里传来瓷器摔落的声响,伴随的还有重物落地声,洛子辰心下一紧,再 顾不得其他的直接推门而入。 听到声音,抬头想说话的锦凤兰喉间发痒,发出一阵咳嗽,只能以目光询问不 请自入的男人。 洛子辰弯腰扶她,“先起来再说。” 锦凤兰借他之力起身,因咳嗽一时无法说话,只能示意他到旁边坐下。 洛子辰看到桌上的茶壶,摸了下温度,这才替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喝口水。” “谢谢。” “你病成这样,身边没有人照顾怎么成?” “不妨事,付了银两店家会帮忙的。”喝过水的锦凤兰终于暂时止住了咳。 洛子辰微怔,之后颔首轻笑,“倒是我想多了。” 锦凤兰笑了笑,没说话。 “姑娘既有病在身,在下就不多打扰,姑娘还是多休息为好。”他识趣的起身 告辞。 锦凤兰也不留他,看着关上的房门,她若有所思。她虽然重病在身,但武者该 有的警觉并未失去,尤其是独身在外时更是从不轻易放下戒心。方才失手摔杯,失 足落地,是她故意为之,是为测试门外之人的反应。 轻轻阖了下眼睑,她伸手揉揉额际,露出满身的疲惫与虚弱。 强撑到店小二将煎好的药送来,她喝过后方才睡下。 狂风暴雨敲击着窗棂,惊醒熟睡中的旅人。 面对着黑漆漆的屋子,听着窗外凄风苦雨的呼啸,锦凤兰有片刻的怔忡,然后 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药性已经发挥,她现在的感觉好了许多,只是身上出汗黏乎乎的有些不舒服, 想到包袱里最后一套干净的衣物已经被自己换了,她便只好继续躺在床上。 深夜旅途中,只有窗外凄厉的风雨声作伴,锦凤兰的思绪不禁有些飘忽。 看样子,白天见到的洛子辰,十之八九就是那个跟她有过婚约的人。原本只是 要到江南养病,却没想到可能会碰到他。 想到婚约,她暗自哂笑一声。当年之事虽有诸般缘由,可不管如何,婚约解除 已是不争的事实,好在两人从未见面,倒也不必因此而尴尬。 他如此关注自己是因为彼此曾经的关系吗?那他又是在何时见过她的? 锦凤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对着空气无声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 怕他不成? “咳咳……” 嗓子有些干,她起身到桌边想帮自己倒杯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忍不住叹了 口气。人要是倒楣,真是想喝口水都难。 “锦姑娘,你醒了吗?” 她讶异地看向门口,犹豫了下,才开口道:“是谁?” “小的是洛家书僮清砚。” 锦凤兰眨了下眼,“什么事?” “姑娘先开门吧。” 她走过去替他开了门。 清砚看到她先冲着她笑了下,然后端着东西进房。 锦凤兰只是看着并未多问。 清砚将托盘放到桌上,又俐落掀盖,从砂锅里盛了一碗药粥出来。“锦姑娘, 这是我家少爷吩咐小的准备的,说您夜里醒来一定会饿,您趁热吃点吧。” 锦凤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微微一笑,便在桌边坐下,拿过粥吃了起来。 她一连吃了三碗才把碗放下,抬头看着一直肃立在一边的清砚笑了笑,“替我 谢谢你家少爷,劳他费心了。” “不知姑娘还有没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小的就退下了。” 锦凤兰也不跟他客气,“那就麻烦你替我准备套干净的衣物吧,里外都要。” “好的。”清砚说完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在外面敲门。 一开门,看见他手上的一套男装,锦凤兰扬了扬眉。 清砚急忙解释,“我家少爷说出门在外,而且这附近又没有城镇方便置办女装, 不如就请姑娘先穿他的吧。”顿了下,他继续道:“这套衣服是干净的,请姑娘放 心。” “麻烦了。”她伸手接过,笑着道谢。 清砚再次告退。 关好门,锦凤兰随手翻看着手上的衣服,忍不住撇撇嘴。果然出自富贵人家, 无论衣料还是做工均是上乘。 她走回床边坐下,盯着那套男装看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抿抿嘴,上床睡觉。 翌日,雨停。 雨后的空气透着股盛夏难得的清爽与透亮,打开窗户望去,远处的树木苍翠欲 滴,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锦凤兰倚窗看了半晌,深吸了口早晨清冽的空气,然后伸手拉上窗户。 “锦姑娘,你醒了吗?” 看着房门,锦凤兰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走过去开门。 门外,洛子辰站在敲门的清砚身后,对着她微微一笑。 “早啊,洛公子。” “早。”打量着她一身男装,洛子辰眸底笑意加深,虽然有些地方并不太合身, 但她偏偏可以巧妙的将之掩饰住,“衣服可还合身?” 锦凤兰朝他抱拳,“多谢了。”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改动衣服,只能凑合穿了, 好在两人身形相差并不是太离谱。 “举手之劳。”洛子辰还了一礼,“一起下去吃早膳如何?” “好。”锦凤兰并未费事去拒绝。 洛子辰倒是因为她的合作而多看了她一眼。 锦凤兰神情自若的微笑回视。 洛子辰亦微笑起来。早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事实也证明了这点。 一路往大堂走去时,就见不少旅客动身起程,两人似有所感般相视一眼。 最后,还是由洛子辰先开口,“不知锦姑娘有何打算?” “我想暂时留在客栈养病,等病好了再离开。”她倒也没打算瞒他。 他点头表示理解,“姑娘如此打算也妥当,但不知姑娘病好之后要往哪去?” “这个就恕不便相告了。” 洛子辰神情自若地笑了笑,“这倒是在下的不是,又交浅言深了呢。” 锦凤兰莫名有些尴尬。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堂,洛子辰“ ”的一声阖上手中的折扇,朝前指了 指,道:“咱们就坐那里吧。” 锦凤兰看了眼那处临窗的位置,点头同意。 坐下之后,饭菜很快便上来。 虽然只是早膳,但是洛子辰显然没有将就的意思,样式虽少却菜色精致,青翠 红艳的看着就让人十分的有食欲。 “我嫌客栈的厨子手艺不佳,这是随我同行的厨子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 味。”他取了双干净的筷子,挑了几样小菜夹到她的碗里。 锦凤兰神色自若的举箸而食,之后微微一笑,“很不错。” “那就多吃些。” “好。” 洛子辰替自己倒了杯酒,轻抿一口,笑睨她一眼,道:“你为什么不拒绝?” “什么?”她瞥了他一眼。 “明知故问吗?”洛子辰挑了挑眉,“你对陌生人的好意一向来者不拒吗?” 锦凤兰咽下口中的食物,不疾不徐地反问:“那公子是否也一向对陌生人关爱 有加?” 洛子辰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道:“看来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锦凤兰笑而不语。 “我只是有个疑问多年未解悬宕在心,想求一个答案。” “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不问也罢。” 洛子辰眼神微沉,嘴角微扬,看着她玩笑似地道:“真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 她抬眸扫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放下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饱了,先回房歇息去了,公子走时,请恕我就不相送了。” 看着她起身离开的背影,洛子辰淡淡地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何必如此 拒人于千里之外?” 锦凤兰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今的情形实在让人无奈。她脚步微顿,开口 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各自上路的好。”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洛子辰拿起折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掌,自语 般的道:“又没一起走过,怎么知道就不能一起走下去呢” 清砚偷偷看了少爷一眼,忍不住替未来少夫人叹了口气。他家少爷哪是那么容 易打发掉的。 “清砚,把饭菜收拾了送到锦姑娘房间去。” “是。” 洛子辰吩咐完便起身回客房,却在锦凤兰的门外停下脚步,毫不犹豫的举手敲 门。 锦凤兰打开门看到他时神色自然,一点惊异之色也没,只是淡淡地问道:“还 有何事?” “你似乎一点也没有身为病人的自觉,即便与我言语不合,也不应该跟自己的 身体过不去。”洛子辰的表情很是诚恳。 锦凤兰歪头看他,杏眸微眯。 洛子辰不为所动,继续道:“只吃了几口便说饱了,当喂鸽子吗?” 她眼一睁,“那你现在是来—” “请我进去坐坐如何?”他的目光若有深意的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锦凤兰暗自咬牙,明白他的意思,关照与赠衣在前,若是拒绝,倒真显得她不 通情理了,“请进吧。” 两人刚刚坐定,清砚便端着饭菜进来,迳自摆上桌,然后识趣的退出门外。 看着对面的人,锦凤兰突然有些无奈起来。 洛子辰自顾自地举箸,看着她微勾了下唇线,“一起再吃点吧,我觉得自己尚 还算秀色可餐。” “……”锦凤兰忍不住朝屋顶翻个白眼,他还真敢说。不过,他确实相貌俊美, 且举手投足间有股浑然天成的华贵之气,那是累代孕育而出的世家气度,非一般人 能有。 说起来,她家会跟洛家结亲本来就是件意外,如果当年不是洛伯父请人救治了 因生她而病倒在寺院的母亲,而他又赏识父亲的才华与见识,一时起意执意定下儿 女亲事,只怕像他们这样身分地位天差地别的两家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亲家。 因为将她许给那样的人家,在许多方面,父亲都有意特别培养。 可惜,她对那些世家看重的才情修养并不十分感兴趣,琴棋书画只是粗通而已, 让精通这些的父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反而在针黹女红上,她继承了母亲在这方面的天分,她自认不比那些大户人家 的小姐差。 其实,父亲与母亲那样江湖客与没落大家千金的结合也是让人惊奇的,一身绝 世武功又才华洋溢的父亲成功拐带了心灵手巧的母亲,然后才有了她的出生。 长大后,她不只一次的想,难道学会了那些就真能适应那些世家大族的生活? 母亲活着时就常说,嫁了父亲才明白自由自在是件多么让人欢喜的事,事实上, 她也更喜欢做一个洒脱自在,不受拘束的江湖人。 见她不动,洛子辰轻笑一声,“难道是我的美色不对你的口味?” “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也收回了有些纷乱的思绪。 洛子辰起身到她身边,毫不避讳的帮她抚背顺气。 锦凤兰好不容易止了咳,正想伸手推开他。 却不料,洛子辰又道:“瞧你现在瘦得只剩皮包骨,让人毫无 旎之念。” “洛—子—辰—”锦凤兰终于被他激得动了气。 偏有人不以为忤地继续道:“女人还是有些肉才好,太过纤细瘦弱,虽有楚楚 之态,但……” “你闭嘴。”气怒之下,锦凤兰喉间一痒,又咳了起来。 洛子辰便顺理成章地继续帮她抚背顺气,微微俯低身子,轻声耳语道:“床笫 之间滋味,恐怕便有些难以启齿。” 锦凤兰又羞又恼,益发咳得厉害,更加说不了话,本来苍白的脸色染上红霞, 倒减了几分病色。 洛子辰神色自若的倒了杯水给她,递过去。 她直接推开,拍抚着胸口,把那口气强自顺了过去,咬着牙道:“你究竟想如 何?” 他淡淡地道:“不如何。” “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洛子辰神情越发淡然,云淡风轻地道:“只是想跟自幼订亲的未婚妻说些体己 话罢了。” 锦凤兰闭了闭眼,吸了口气道:“我以为此事三年前便已经有了结果。” 他点头,“是的,我的未婚妻无故失踪了。” 锦凤兰欲言又止,最后头一扭,看向窗外。 洛子辰的手自她的背上移动到肩头,微微按了下,“你我之间的婚约并未作罢, 因此我们不是路人。” 锦凤兰不由得蹙眉。 洛子辰自袖中拿出一物,弯腰仔细替她系到腰间。 锦凤兰回头垂眸看去,只见一枚晶莹水润、仿佛流动绿光的玉佩,以同色系的 丝线打了络子,服帖地垂在她的腰际。 这玉佩虽是他们的订亲信物,却一直由父母保管,直到父亲临终才交到她手上, 而她因为此物贵重而从未佩带过,没想到竟还有戴上它的一天。 就在她怔忡间,手中被人塞了一物,耳边传来洛子辰的声音,“帮我系上吧。” 她低头看去,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正握在她手中,她抬头看他,神色一时间 有些复杂。 洛子辰笑道:“婚约既然还在,这东西便是我们的信物,自然还是佩带在身的 好。” 她抿抿唇,眼神微转,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有些事他并不清楚, 而她也不欲对他言明。 洛子辰朝她靠近了些。 锦凤兰一惊,本能往后躲去,却被他伸手拉住,他口中的热气喷在她的颈侧, 热热的,让她的心突然“怦怦”乱跳起来。 江湖儿女便是再不拘小节,这样透着暧昧气息的亲近也让她不免有些心慌意乱。 “还是帮我系上吧。”洛子辰的口吻十分自然淡定,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 事情一般。 锦凤兰的目光不敢跟他对上,只好落到手上,手中的那块玉佩突然变得有些烫 手。她明白,如果自己真的亲手为他系上,事情就变麻烦了。 “不会吗?”他神情自若的抓过她的手,在她怔愣之中便要就着她的手将玉佩 挂到自己身上。 锦凤兰倏地回神,触电一样抽回自己的手,眼神防备的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他无害的笑着,“我教你系啊。” “不需要。”她的声音有些硬邦邦,动作更是僵硬的把玉佩放到桌上。 “不会也不算丢人,人总有第一次嘛。”洛子辰一脸理解的笑意。 真想一拳打掉他脸上温润中透着戏谑的笑意。她暗自攥了下拳头,克制冲动, 尽量平和地道:“我不会为你系的。” “我知道。”他点头,然后话音猛地一转,“你害羞嘛。” 锦凤兰真的很想扁他一顿解解气。明明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君子如玉,为什么 短短时间接触下来,她就越来越觉得他欠扁呢? 洛子辰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真的不会改变主意后,不在意的笑了笑,拿过她 放在桌上的玉佩系到自己腰间,最后还不忘说道:“成双成对,这才算圆满。” 锦凤兰脸一红,伸手就要去摘自己腰间的玉佩。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剑眉微挑,带了几分警告地看着她,“我劝你最好不要摘。” “为什么”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看着他的眼神,锦凤兰莫名的闭紧了 嘴巴,心中却益发的懊恼。 “快点吃饭吧,再不吃,真的要凉透了。”洛子辰心情很好的坐回位子,重新 拿起筷子,一边招呼对面一脸阴沉不悦的佳人。 看着桌上的精致菜肴,锦凤兰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掀桌走 人,但她终究没那么做。